太虚幻境——读《红楼梦》第五回

贾宝玉跟着秦氏往前走,在梦里看到仙境般的美景后,就想着要是能在这里呆一辈子就好了。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山后传来歌声,唱的是“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意思大概是美梦和鲜花都会消失的,就不要白白地为这些失去而伤感了。

宝玉听出那是女子的声音,歌声还没停就看到山后面走出来一个女子,长得婀娜飘逸,与凡人不同,并用一篇赋来形容她的出尘脱俗之态。

“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应惭西子,实愧王嫱 。奇矣哉,生于孰地,来自何方;信矣乎,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该女子步态轻盈,衣饰华美,脸庞红润,秀发乌黑浓密,唇红齿白,樱桃嘴小蛮腰,素洁静艳,就是西施和王昭君见了都会自惭形秽,这样的女子必是天上的仙女。

宝玉看见来的是个仙女,高兴得连忙前去作揖行礼道:“不知道神仙姐姐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还望姐姐指点一二。”

仙女笑着说:“我住在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是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的警幻仙姑,负责人间的风月情债,主管世间的痴男怨女。因为最近有些痴男怨女在这里徘徊不散,所以过来查看下,给他们指点迷津。在这里碰到你,并不是偶然的事,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只有一盏我自己采的仙茶,一瓮亲手酿的美酒,又一向训练了些歌舞姬,新填了十二支《红楼梦》仙曲,你可愿意和我一同前去吗?”

宝玉听后也忘了看秦氏到哪去了,径直随着仙女到了一个地方,有个大牌坊,上面写着“太虚幻境”四个字,两边有副对联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转过牌坊,看到一座宫殿门,匾额上写着“孽海情天”四个大字,也有一副对联:“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宝玉看了,心里默默地想:“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道什么是古今之情,什么是风月之债,这次倒要好好了解下。”宝玉只顾这么想着,把些胡乱地心思存到了脑海深处。

宝玉随着仙女走到二层门里面,进了两边的配殿,都有匾额和对联,一时间也看不过来,只看到有几处写着“痴情司”“结怨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司就跟现在的部门是差不多意思)。

宝玉问仙女说:“劳烦仙姑带我到那各个司里看一下可好?”

仙女说:“这各司是用来存放记载有普天之下的女子过去未来之事的小册子的,你一个凡夫俗子,不方便去看。”

宝玉不肯听仙女的劝阻,又一而再地央求她,仙女没办法只好松口说:“好吧,那你就在这个司里稍微看看好了。”宝玉特别高兴,抬头看这个司的匾额,上面写着“薄命司”,两边的对联上写的是“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宝玉看后就知道这里面记载的都是些伤感的事。

进去后只看到十来个大橱柜,都用封条封着,封条上写着各省的名字。宝玉一心只想着看自己家乡的,也就没心思看其他省的封条了。看到有个橱柜的封条上写着“金陵十二钗正册”,宝玉就问:“什么是金陵十二钗正册?”警幻仙子说:“就是记载你们省最优秀的十二个女子的册子,所以叫正册。”

宝玉说:“金陵这么大,怎么只有十二个女子呢?单说我家,上上下下有几百个女子呢。”

警幻仙子冷笑着说:“金陵女子虽然多,但也不过是挑一些主要的记载,下面两个橱柜中记载的是些次要的,其余的平庸之辈,我们是不加记载的。”

宝玉听后看了下面两个橱上的封条,一个写着“金陵十二钗副册”,另一个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宝玉伸手打开写着“又副册”的橱柜,拿出一本翻开来看,只见首页上画着一幅画,不是人物也没有山水,不过是水墨或浓或淡地染出的满纸乌云浓雾而已,后面有几行字,写的是:“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霁月就是明月,这段文字描写的女子身份比较卑微,但是心气很高,因为聪明漂亮而招人嫌怨,因有人诋毁,所以年纪轻轻地就死了,那个多情的公子也就是宝玉只能是白白地牵挂了。

读完《红楼梦》就会知道这些判词都是对那些女子命运的记录,不同的词写的是不同的人。这首判词写的就是晴雯的命运。

看完这页后,宝玉又看到后面那页画着一簇鲜花,一床破席子,也有几句话,写的是:“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这首写的是袭人,她全心全意地贴心照顾宝玉,也一心以为自己以后会给宝玉做妾,谁知道最后与公子宝玉无缘,而是嫁给了一个演员(用当时的称呼就是戏子或优伶)。

宝玉看不懂,就把这个册子放下,又去打开了“副册”的橱柜,拿起一本册子来看,首页画着一棵桂花树,树下是个池子,池水和泥都已经干了,荷花莲藕也都枯败了。后面写着:“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这个可怜人就是薛蟠打死冯渊后抢到的女子香菱,也就是甄士隐的女儿英莲,她的遭遇也是很可怜,自从元宵节看灯被人贩子拐走后,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最后也是早早地死了。

宝玉还是没看明白,就又放下了这本,再去取“正册”来看。正册中又记载了哪些人的命运?宝玉在太虚幻境又有什么奇遇呢?后面接着说。

题外话:作者的写作手法真的很高明,前面的就不一一细说了,单说这里,明明宝玉先打开的是正册的橱柜,偏偏要吊人胃口,先去看又副册和副册。因为正册中的几个人和他关系很密切,所以他会看懂一点,但是又副册中的人物范围太广,他一时想不到是身边的人,而副册中的香菱,他这会还没见过,根本就不了解,所以自然也是看不懂的。在他看得云里雾里的时候再转去看正册,就会慢慢有所领悟,也有一种层次慢慢递进的意思,而且后面的十二支曲子对应的也是正册中的人,先介绍几个重要的次要人物,再着重介绍主要人物,也是结构的合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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