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
天空静谧,大地一脸素颜
雪色是一个偌大的蛊
田野,乡村,攘市,还有
目光中所有热情的、安静的物事
都发着光,灿烂在一片银白的世界
一只山兔迷失了方向
跌进猎者的饭桌
一对相拥的人儿
慢慢地,从终点走到了起点
不小心白了头
村前的溪水静如处子
透明的长纱巾,换了颜色
莹白晶剔,与山,与林
与心中的圣地一齐
任雪色的暖覆盖,包围
谁延伸到远方的脚印
被雪温柔地掩饰
蜿蜒的小路消失
路的尽头,可有天涯的归人
突破这雪色的重围
牵念在岁末被一片雪花煽燃
白茫茫地视野里,乡关何在
爹娘的白发在大把雪色里隐匿
一声乳名,远远地
在老屋的炉火旁反复絮叨
译成钢筋丛林里泪奔的乡愁
粉饰太平的雪色
染不白故乡的眺望
封冻不了远方的步履
目光尽头,朵朵红梅已含苞欲放
一个个踏雪寻梅的人
正冲出这千里雪色
闻香而归
故园,炊烟又暖
《花开有声》
午后的阳光温煦
一只花猫憨卧在阳台上
与一只蚂蚱亲密撕闹
一本书被一只手随意的掀开
有故事在指尖的茶香里氤氲
一朵花,一朵雨露滋养的花
在青花瓷盆里悄悄地绽放
有种声音在眉间心上萦回
恬适,安然,清雅,愉悦
那是花开的絮语
在午后,一颗心静下来
一种阳光的味道夹着
花甜美的轻喃
逃离纷琐
共同设计岁月静好的氛围
我沉醉其中
却像一条只有七秒种记忆的鱼
迅速醒来
《冬眠者》
在冬天,和季节
交换了下眼神
选择一种方式
休憩,与泥土为邻
与一条蛇,一条孤冷的蛇
相互取暖
恋上静,患上毒
坦然一场漫长的蛰伏
咀嚼着厚重的黑暗
反思,一切寒冷的本质
对峙苍凉,空寂
是温暖存在的意义
季节的磬鼓, 何时歌遍荒芜
时间的锋刃,已蠢蠢欲动
沉淀的心灵,会不会苏醒
在一棵树的芽隙里
在一朵花的灿烂里
在一条河的温度里
《爱情与静物》
很多时候
我们仰望爱情
花前月下的喁语
鸿雁传书的深痴
被邀进唐诗和宋词
溶入关关雎鸠和蒹葭苍苍
常忽略了神龛上一柄香烛
灶台上一个盛满水的陶罐
或者窗棂上一株开花的植物
它们各自默守一方
彼此不善交谈
忘了询问对方的名字
忘了除了自己还有别的物种
存在于语言之外
一如你,一如我们
的爱情,一路遗忘
那些静止的困于形的物什
包括泥土里荒芜的梦想
包括低眉时一大颗
砸痛生活的泪珠
《墓碑》
父母的名字在一块石头上打坐
姿势优美,安然若莲
子孙们排列整齐,护佑左右
春光尚好,草长冥币飞
不经意望向远方
一些收藏的画面正跌跌撞撞走来
母亲,这个旧时光的美人
灿若桃花,眸子里的爱
堪比爆裂的核能
足以抵御无数的饥饿,贫穷
足以让她八个孩子的父亲
抚犁的脚步轻快,如牛
突然感觉死,是生的另一种方式
肉身植入尘埃,精神和名字
在一枚墓碑上发芽,生长
生,是走向死的千万条阡陌
一路或繁花,或葱郁
更多时是一条爬满荆棘的小径
路的尽头
一块墓碑,伸出蛊惑的手臂
拥抱入怀,铭刻在心
《茶道》
窗外的那棵梧桐,借把春风
抖落一身露珠
霞光万丈,我坐在帘后
一杯沸腾的水里
修炼成毛尖的清爽,或普洱的苦涩
以一种你喜欢的茶道
等你
你哒哒的马蹄
踏破小巷静寂的黄昏
雨声缠绵,梧桐渐瘦
我氤氲的香气是个美丽的错误
蹄声远去,我在那杯渐凉的茶里
卧成了一朵秋荷,花开花落
每一花瓣上都长出你的名字
你驻足或远去都一样
茶,以不同的姿势滋润季节
不变的是你喜欢的茶道
《桐柏玉叶》
遇见你之前
我素衣青衫
只是太白顶一个叫做茶树的名词上
内敛的一撇一捺
不小心被人炒作
冠以香艳的名号
扁平绿润,宛如晶玉
只一瞬
你100℃的热情拥抱了我
杏绿清澈的心
在你炽热的爱里波涛汹涌
这世间,有份缘
叫你正热烈,我正芳华
相遇这一刻,注定
彼此灵魂的香气交融,沦陷
《端午,谁把家乡的小河误作汨罗江》
一波,一浪
家乡小河汩汩的流水飞逝奔涌
艾草青幽,白鸟点帆,布谷啼转
临水远眺,一粒糯粽的淳香
将思绪逼仄两千多年前的汨罗江边
谁家忧国忧民的老人
书一身独清的正气流传诗行
回望故都,怀石,愤然一跃
浪花溅起的象声词,年年端午
濡湿每一个华夏人的心情
谁的龙舟在千里之外竞渡
谁把家乡的小河误作汨罗江
粽子,菖蒲,雄黄酒
一古脑虔诚的祭拜入水
于时间的缝隙里打捞起沉淀淀的历史
将一个不屈的灵魂托举
越过头顶,悬挂在心空的高枝
以不变的姿势
祈福安康
《五月,请上坐》
藏匿疲惫的麦镰
分行泥泞的秧禾
乡村空寂的门楣上
两株青艾临摹的象形文字
与五月执手相看
自此,心门人来人往
三五糯粽,一壶雄黄,几许菖蒲
在桌上绘一幅水墨丹青
五月,请上坐
那粽子抛给汨罗江的鱼虾
雄黄酒敬奉一群蛟龙水兽
千万别绕道西湖
不小心惹白娘子现形
至于菖蒲,七彩丝线早缝进布囊
就香在你五月的颈项
再悄悄地托付你
请教那三闾大夫
路漫漫远兮
吾将如何求索
才能初心迎六月的荷
《独钓黑夜》
我在一本故事里努力搜寻
你说过的句子
那些暂时还没被光阴吞匿的词组
总欢喜在夜的某个时段
像田野里明灭的萤火虫
提醒我除了漫长的黑
还有盏盏心灯
以不同的方式存在
我静坐,踱步,或突然拉开窗帘
数外面闪烁的灯火
猜哪一盏灯下有你举杯邀月的身影
猜哪一个词语被你反复揉捏
又展眉凝神,敛藏心头
任情绪染色的形容词,晦涩的名词
还有垒砌温暖的动词
这些习惯在旧时光里拥抱的文字
都遗忘在窗外吧
清晨,某个拾荒的老人兴许能恰遇惊喜
我只把一个三点水
任一条鱼游曳的字留下
夜夜垂钓,你潜行的踪迹
《暮色》
欣然这暮色将至时,村口阡陌
一双老北京布鞋踢踏的旋律
四野的风舒舒缓缓
一颗心慢下来
庄稼簌簌的私语轻一阵清
一阵
这时,艾叶,苇草,还有田野里大片长满希望的禾苗
都在冲我浅笑,夕照向晚
电线上几只交头接耳的黑八哥
来回冲出我的视线
一些会唱歌的动词也远远近近的合弦
晚霞流彩,伸开双手
思绪在指缝间溢出的光里闪耀
这一刻,这田野是属于我的
我是这光里临时的皇后
暮色迅速合围
谁又是照亮我
漫夜黑里的一只萤火虫
《不说晚安》
暮云合璧时,我习惯
沉浸在点点晕染昏沉的色彩里
细数窗外的喧闹慢慢趋于安静
一开始,门前刺槐上那只叽喳的麻雀
飞走了欢叫,之后
一串牛铃声渐近,渐远
再后来,稀落的炊烟起了,落了
三两声犬吠隐匿在墙跟
再后来,小村掏空了游弋的思绪
许多疲惫的物事自道晚安
除了一只杜鹃偶尔的轻啼
划过寂远的长空
我没有开灯,怕闪烁的光
不小心收割这片土地滋长的宁静祥和
任无边的黑,把内心飞扬的雪
摁进一首首沉默的诗里
想像着你从某个迢遥的动词中
浅笑着向我悄然走来
不说晚安
《穿过缝隙的光》
经年以后
有没有一束光
穿过时空的缝隙
照亮我升入天堂前的漫黑
助我,以光速逃离唢呐的悲伤
躲避一场生离死别的撕裂
奈河桥上,孟婆端汤的手
刚抖了十分之一秒
我已奔赴三万里星宇
来生,再世
我爱的人,爱我的人
我依然忆起你年轻或苍老的容颜
记得你所有刁蛮可爱的习好
我将在断桥上日夜打捞
我们沉溺千年的往事
等一束同样穿过时空缝隙的光
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你
投影我的网中
包括灵魂与躯体
包括你微笑时,腮帮的一对
折射出电光火花的小酒窝
《看见那条开满记忆的路》
晚上八点的加班铃声响起
一堆动词的工装涌向车间
我在流水线的转速带上左右突围
哪条线的目光尽头
交汇梦中荒芜的阡陌
我日夜守侯它时
它曾泥泞穷困,扬尘艰辛
我以高铁的速度背离它时
它却奔跑着三两声撕裂的童音
眺望之外
那条路正一日千里
淡漠炊烟,褪色旧颜
十年以后
我将如何导航寻觅
一颗辗转漂泊的心
才能穿过山村楼群,流转土地
看见一条开满记忆的路
抵达我依然抱朴守拙的老屋
《与一头牛对视》
目光平静,一生的欲求只长在草的青葱里
仰视,哞叫。俯首,生存
斥喝的鞭子只是一种意象
承受的还有宠溺的温度
从土地里解放出来
远离犁耙,远离农民汗滴的灼热
你就只描绘田野移动的风景
成就庖丁们娴熟的刀
隔着一把草的距离
对视,你瞳孔深处的某种内涵
咀嚼,反刍。反刍,咀嚼
你的坦然令我汗颜
一只八哥飞起,又落下
你的背宽厚,还留着一把摇篮的位置
可我,再也找不到爬上去的理由
草青青,草黄黄
我的惑是与你对视时
无法参透你骨子里的随遇而安
《黄昏》
黄昏将掩饰什么
晚霞,炊烟,或是
山坡上衰老的牧歌
黄昏会迎接什么
暮色,星辰,些许
月光下芜杂的思绪
这黄昏来去的匆匆里
许多活跃的物事各道晚安
隐隐约约 暮色浸染
我的站立的躺着的梦不肯睡去
穿过小村的黄昏
拾掇一大堆沉淀的故事反复放映
每一种剧情都锋利无比
一下,一点,慢慢撕割
心中蓊郁的叫做回忆的植物
《流水》
怎样才听不见它叮咚的欢唱
一种声音默默抗拒
试图想透视每一滴水的心脏
湍急或缓缓,有些脚步一旦启程
就注定一生奔赴
我辗转。侧卧。对着一扇白月光
努力把自己盖在设计的梦里
光阴的故事在一条河里流淌
无声。无色。带走每一秒回想
倘若,倘若童年的纸舟还在乘风破浪
许个心愿吧,让流水歇下脚
我只追回一个令午夜疼痛的故事
我的左手挽着母亲她渐霜的发髻
右手点燃父亲他一锅旱烟的偷闲
让天伦在这一刻永久
内心的流水不流,时间荒芜
《岁末,一场雪白了人间》
也许,从春天出发
为的就是等一场雪
可以省略过程
忽视沿途某些琐碎的情节
我喜欢直奔主题
一路上都在虚构一些白
在目光触碰岁末时
大朵的白如愿开满人间
恰好掩饰了指间缝隙里
不经意,粘贴的灰
《一束被预订的花》
太多时候
我不喜欢以预订的名义
借艳丽或清雅的修辞
包装一沓馥郁的语言
多想在微雨的午后
河畔,街角,或窄长的古巷
尾随一把油纸伞的忧郁
伸朵我的妩媚,率真
也许,在枝曼安静的守候
待双欣欣的眼眸
穿过红尘万丈
与我不期而遇
想想也醉呀,可我
常被各种情绪指引着
努力绽放一些精心设计的表情
抵达某种特定的氛围
《秋天的脚步》
田野里庄稼伸出的手臂
早已被秋天俘获
一些钝了的镰刀横七竖八
躺在黑暗的墙旮里
锈把冷落
一串辣子的红
和几棒玉米的黄
巧换了廊下的吉祥结
菊,恣意地绽放
庭院和荒野飘满鹅黄的遐想
草在梳理它枯糜的长发
寒风不经意吹散的心事
被只离群的鸟嘶鸣着衔来
遗忘在洒满落叶的故园
期待孕育,冬的温暖
一角围巾遮住了半生沧桑
眼眉的秋水即将被季节封冻
那个相册中溯洄的少女
在岁月的站台薅一缕白发
想拴住秋天匆忙的脚步
《秋问》
谁把最后一滴抒情的秋雨
挥霍,濛了谁的离殇
那个黄花瘦的女子
站在谁的砚台
寻觅残塘荷月
南飞的北雁捎走了
谁的眺望,写意的人字
在一片白云的白上
泼墨谁的人生
那些背负乡愁的异客
夜凉如水,谁的小笺
打湿了一窗秋月
寒露的背影匆匆
一双瘦手,只抓住满地枫叶
这方泥土里深陷的淳朴
谁的语言为它填词萦曲
潜入秋的枝头
摘一把熟透的过往
能收藏的是
记忆中的那串红
还是,一个泛黄的笑容
《今夜,有雪入诗》
空灵的北国的瑞雪
一朵拥着一朵
无约而绽
今夜,雪,萦空雾转
斟满诗的酒樽
遥钓农田里藏雪的匆忙
谁在反刍麦苗的欣然
举杯邀檐前茕立的雪人
共饮一杯岁月的恬淡
彻夜曼舞的玉花
可懂,远处折竹的轻叹
有数梅在墙角溢香
傲峙,一朵雪的莹亮
雪,田野的雪,庭院的雪
雪,远方的雪,心空的雪
这个被污染世界的最后一方素洁
正越过秋的篱墙
温暖,诗的冬天
净化,冬天的诗
《冬眠者》
在冬天,和季节
交换了下眼神
选择一种方式
休憩,与泥土为邻
与一条蛇,一条孤冷的蛇
相互取暖
恋上静,患上毒
坦然一场漫长的蛰伏
咀嚼着厚重的黑暗
反思,一切寒冷的本质
对峙苍凉,空寂
是温暖存在的意义
季节的磬鼓, 何时歌遍荒芜
时间的锋刃,已蠢蠢欲动
沉淀的心灵,会不会苏醒
在一棵树的芽隙里
在一朵花的灿烂里
在一条河的温度里
《春的拐角,我收到一朵雪花的祝福》
北风写意,一个个动词在风中飘扬
所有美丽的修辞都带着惊叹号
春日的号角在山那边嘹亮
暮冬的恋歌在片片雪花里抒情
似乎每朵白絮都携带使命
雪花飘飘,朵朵都是素色玫瑰
仰望与低眉之间
有朵雪花路过,睫毛那纤黑驿站
玫瑰素色的芬芳馥郁
春的拐角,我收到一朵雪花的祝福
粘贴着你熟悉又陌生的签名
《雨夜,罂粟花》
我在千里之外,听雨
拂动你的窗棂
电闪雷鸣,你站在你的影子里
黑色的衣衫长久在一个地方
微微晃动,忽明忽暗
夜的眼神迷离
你唇角闪烁的那朵罂粟花
蛊惑了多少夜的无眠
雨大声喧哗
有风从我的窗台吹过
一双手奋力伸出栏外
手心里落满百度的词语
分行成一首流动的诗
哪滴雨里似乎都飘满你的牵挂
踏着我文字的节拍
吟哦一词忧郁的小令
这样的雨夜,我的心里注定要开出
一朵罂粟花,煎熬我的无眠
《离别》
一生中有太多离别
开满泪花
眷恋的目光一路山高水长
心空下满濛濛的灰
和幽幽的黑
我依然喜欢别离
喜欢在一抹黄昏的雨里
你突然钻进我晃悠的伞下
在小镇的拐角
撑片刹那的惊慌
再把背影筑进
我小小的心房
然后,默念
只有两个人才会写的名字
在无数个白天黑夜
独依心窗,守着
一朵花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