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萧欣阳扭过头，向自己右侧的马路上看去。她看到，走在路上的行人中，有很多人都是喝过酒、甚至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好几群年轻男女都在一边走一边嬉笑打闹。有的人没走出几步便举起自己的手机，随即向停靠在路边的轿车走去；其他人要么走向商场边缘的出租车停靠点，要么走向人群较为密集的公交车站或地铁口。

“我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江攀龙微微一笑，随即调转车头，让摩托车左拐，变换到左转道上。摩托车在丁字路口的中央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线，拐到商业街左侧的岔路口上。这条岔路是一条上坡路，从路口往前方看，整条道路大约往右前方倾斜。马路的两边布满各种悬挂着闪闪发光的招牌的店铺。除去两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之外，其他的店铺的门多半都是虚掩着的。走在外面，可以看到店铺的玻璃门和窗户中所透出的七彩灯光，以及节奏轻快的音乐。

摩托车沿着岔路向前行驶，在岔路所在的小山坡上来回连续转过两个不算大的弯，随即停在路边的一片平台上。这一片平台刚好位于小山坡上方的一片凸起处，下方是一片平均高度不算太高的居民区。平台的边缘位置被一整片金属栏杆紧紧围住，就像高速公路两边的护栏一样。一道灯光刚好把整片平台完全照亮，结实而平坦的水泥地面在每个人的视线中一览无余。

江攀龙缓缓地踩下刹车，让摩托车停靠在平台的边缘位置，拔掉车钥匙，随即摘下自己的头盔。他抬起头，看向停靠在护栏边缘的另外三辆摩托车。从外表上看，那三辆摩托车都是崭新的，至少比他的这一辆更新。

“龙……龙哥哥，这里是？”

萧欣阳也缓缓地摘下自己的头盔，并把自己的外套兜帽重新戴好。她再次转过头，仔细打量四周的一切。她看到，在他们二人之前，已经有十几个人先后来到这个平台上面。这些先到的人全都是年轻人，并且都是成双成对而来。有的是相恋中的情侣，有的则是结伴而来的朋友。其中的一部分人已经聚拢在一起，掏出自己的手机和自拍杆，打开手机的聚光灯，开始自拍。两个染着红色和橙色头发的年轻男人先后跑到护栏边缘，背对护栏，摆出各种不同的姿势，时而倒立，时而双手撑地、双脚蹬护栏，时而做出各种夸张、怪异的表情。围在他们周围的几个同伴则不停地用手机拍摄他们的照片，或者录下视频。

“这里算是一个自发形成的网红打卡景点。待会儿，从这里往山坡下面看，能看到一场表演。”

江攀龙绕过几个正在一心一意地自拍的人，走到护栏的边缘，伸出手，轻轻地握住金属护栏的顶端。

“什么表演啊？”萧欣阳跟到江攀龙身后。

“灯光秀，”江攀龙抬起手，往护栏前方——也就是小山坡下方一指，“在商场顶楼的平台上空。”

“啊哦？”

萧欣阳露出好奇的表情。她忍不住抬起头，踮起脚尖，顺着江攀龙手指的方向，向前看。

江攀龙所指的方向，正是他们在不久之前路过的那一家商场。从外表上看，这家大型商场是一个庞大而又宽阔、看上去略微有那么一点扁，而又十分均匀的圆柱体，看起来有点像是一个大型的罐头盒。除一楼的几家品牌店外围的总是被灯光照亮的橱窗之外，它的其余楼层的外墙上都悬挂着塑料彩灯所组成的回环状屏幕。和许多最近今年新开业的大型商场一样，它的楼顶是被围栏所保护起来的露天花园。即使相隔遥远的距离，也能够隐约看到，花园的中心位置摆放着一整片排列成阵列的大型聚光灯。已经有大量的观众围在露天花园的观众席，准备观看即将开始的表演。

“龙……龙哥哥，我好像听梓慧她们说过这里的灯光秀表演呢……只不过，我还没看过……”

“那不正好吗？”江攀龙笑着说，“这一次，正好让你大饱眼福。”

就在话音落下的这一刻，一道无比闪亮的白色光柱从露天花园正中央的位置升起来。这道光柱笔直向上，直插云霄，像是要穿透厚重的黑色夜空。在它升起的一刹那，商场外墙上的大片回环形屏幕也变成一模一样的亮白色，释放出明亮的光芒。

紧接着，另外七道光柱也分别从白色光柱周围升起。这七道光柱的直径大约只有白色光柱的一半，颜色分别是红、橙、黄、绿、青、蓝、紫。它们依次从七个不同的位置升起。在它们升起的时候，回环形屏幕也随着它们的顺序而变色，分别变成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

当七道光柱全部升起时，亮白色光柱瞬间变色，转变为如同彩虹一般的七彩光柱。随后，七色光柱开始渐渐向四周倾斜，如同绽放的花朵一般。回环状屏幕所释放出的光芒也渐渐变化，变换成形状各异的七彩光芒。每一块屏幕上的光波形状都不同，有的呈波浪状，有的呈蝴蝶展翅状，有的呈花团状。七色光柱在空中缓缓地以顺时针方向转动，屏幕上的光波形状也随之以逆时针方向转动。位于中央位置的七彩光柱没有转动，但表面却浮现出如同波浪一般上下起伏的感觉。

围在护栏周围的观众们先后凑到护栏边缘，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拍照。之前在录制视频的几个人也纷纷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开始认真地观看灯光表演。

萧欣阳没有说话，只是抬起自己的小手，双手在自己的胸前紧握，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紧紧盯住被明亮但又不刺眼的光柱照亮的夜空。

江攀龙忍不住笑起来，扭过头，仔细地端详萧欣阳娇嫩的脸庞。他慢慢地伸出自己的左手，左臂从她的背后绕过去，轻轻地环住她纤细的腰肢。

“嗖——”

数十颗圆球状的金色光团先后从露天花园的边缘位置升起来，在夜空中围成一整个接近完整的光圈。

“嘭！”

眨眼之间，所有的光团在同一时间爆炸开来，化为数十团璀璨的金色烟花。也正在这一刻，七色光柱突然调转方向，如同原地变换的镜像一般，由向外侧射出转变为向内侧射出。七道光柱先后汇入直冲夜空的七彩光柱之中。七彩光柱骤然变大，变得如同一座高塔一般。围绕在商场外墙周围的所有回环光幕也在这一刻停止转动。

“唰！唰！唰！”

在这一刻，所有的光源都开始快速变色。先是全部变成亮白色，随后又依次变成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当所有的光源都变成紫色时，许多道细小的光柱先后从花园四周升起来。七道光柱中的一道瞬间熄灭，另外六道则自动分为两组，分别向再次变成七彩色的中央光柱左右两侧的夜空中汇聚而去。其中三道光柱转变为天蓝色，另外三道光柱则转变为粉红色。

就在几次眨眼之间，天蓝色和粉红色的光柱分别汇聚在一起。它们周围的许多道细小的光柱也分别变成与它们相同的颜色，渐渐地与它们汇聚在一起。所有的天蓝色光源在夜空中汇聚成一个男人的形体，所有的粉红色光源则汇聚成一个女人的形体。

露天花园上开始播放起音乐。夜空中，男人和女人开始跳起舞步。这舞步优雅而不缓慢，轻柔而又不失节奏感。

站在平台上面的年轻观众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盯住空中的两道光影，一声不吭。几对情侣开始互相依偎在一起。

“喜欢吗，阳阳？”江攀龙微笑着问。

“嗯嗯！”

萧欣阳开始连续地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仍然双手紧握，像是在许愿。

“它就像你一样，”江攀龙放缓自己的语速，“不但美丽，而且纯洁。最重要的是，能带给别人纯粹的美感。”

萧欣阳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比她要整整高出一个头的江攀龙的脸庞。

“阳阳，其实……我有很多话，早就想要和你说。”

江攀龙微微俯下上半身，放低自己的高度。他略微侧过身，让自己的脸庞被来自斜上方的路灯照亮。

原本在平台周围录制视频的几个年轻人先后注意到江攀龙的话的动作，随即自然地向旁边走开，为他腾出一大片足以不被打扰的空间。

“我现在觉得，这些话，我非说不可。因为，当我亲眼看到你受伤的那一刻，我真的被吓得有些受不了。在那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有些话，是不能等的。错过这个机会，就再也不会有机会。”

江攀龙把自己的语速放得很慢。一辆刚好从山路上开下来的小轿车刚好从靠近山坡一侧的车道上驶过，车灯从他的脸庞上一扫而过。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连续眨眼。

“阳阳，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已经被你吸引住。你的样子，你的气质，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天，在便利店里遇见你，真是我最大的幸运。”

萧欣阳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地捂住自己的嘴。她当然知道，此时此刻，江攀龙对她说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我现在感觉到，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所收获到的快乐，比我之前好几年中所得到的快乐还要多，”江攀龙继续说，“这不只是因为我们的共同语言，更是因为你的气场对我的感染。也正是因为遇见你，我才能够彻底忘掉以前的一些不愿回首的事，彻底和自己的一段过去分割开。”

两对原本依偎在一起的情侣也先后扭过头，注意到江攀龙和萧欣阳。他们也不约而同地向另外一侧略微移动。

“你哥哥曾经和我说过，”江攀龙说，“你们的爸爸妈妈都说，你们两个出生的时候，都是笑着出生的。最令我动心的，也正是你的笑容。你笑起来那么甜，让我看一眼，就能够忘掉所有的苦、所有的疲惫。我想要用我的全部，去守护你的笑容，让你能够在今后的每一天中，都能够快快乐乐地笑出来。”

“嘀！”

又是一辆车从平台周围的山路驶过。这辆车行驶的速度很快，像是某些动作类电影的特技一般。越过平台前方的车道时，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还用力地按下喇叭。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年轻女人趁机转过头，对站在护栏周围的所有人抛媚眼。

“我喜欢你，阳阳。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江攀龙抬起自己的双手，轻轻地把双手搭在萧欣阳的肩膀上。

萧欣阳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略微低下头。她的双颊和眼眶同时开始泛红，整个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感受到，有两股暖流同时注入她的身躯之中。那是一种足以让她取暖的温度。

“龙……龙哥哥……”

江攀龙没有急于回话，只是笑着，轻轻按揉萧欣阳的肩膀。

“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江攀龙一字一顿地回答。

“嘭！”

又是一颗烟花从露天花园的方向升起来，并在空中爆开。这一次的烟花，是一团五彩缤纷的多彩色烟花。当烟花完全消散之后，男人和女人的身影也随之消散。

萧欣阳突然低下头，张开自己的双臂，向前扑去，娇小的身躯直接扑进江攀龙宽阔的胸怀里。

江攀龙露出略微有一点坏、也有一点得意的笑容，用双臂紧紧地搂抱住萧欣阳的身躯。

零碎的掌声先后从平台周围响起来。年轻的观众们纷纷转过身，抬起自己的双手，开始鼓掌。

萧欣阳露出娇羞的表情，把自己的小脑袋深深地埋进江攀龙的胸膛。江攀龙更加紧密地抱住她，用自己的双臂和身躯为她遮挡突然重新刮起来的寒风。

露天花园上方的光柱逐渐熄灭。悬挂在墙上的闪光屏幕也逐渐熄灭。夜空恢复静寂。

20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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