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号这天,试管移植成功了,也是这天,简平川的车子起火了人没逃出来。
可后来,我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骗了我。
1.
我就这么躺在床上,不想吃,不敢睡。闭上眼全是简平川在火里挣扎的画面,他血肉模糊的呐喊,我拽不住他,直到浓烟将他吞没。
浑身湿透了,手指哆嗦的不听使唤。
有时候,我也怀疑,他真的死了吗?有没有可能警察办什么案子,故意骗我的。
现在是凌晨2:21分。走廊窗户开着,夜风灌进来,身上的汗立马就干了,人也清醒了。我顺着楼道朝外走。
马路上没有什么人,医院旁边是个小道,有个黑影缩在路边。
那会不会是简平川?我不受控制的朝他走去。
那道黑影起身朝里小道另一头跑去。他为什么要跑?
“简平川?”我一边叫,一边追着他。那人跑得更快了。
小道有二百米,越往里走草越高,我要拨开杂草才能走得动,到头才觉得后怕,那个黑影不见了,空无人迹。
借着月光看清眼前是一栋烂尾楼,隐约有狗吠声传来。
刚才会不会是我的幻觉。
早上七点,我回到城中村的家。
屋里没开灯,厨房有碗碟碰撞的声响。
公公趿拉着鞋从卧室出来,看见我愣在原地,“然然,你去哪了,医院的人说你不见了?”
婆婆站在离我一米开外的位置,“啊,然然,”她手里的铲子还在滴油。
她将铲仍在地上抱住我,边哭边念叨,“电话你也不接,回来就好。”
我望着这张和简平川七分相似的脸,意识有些模糊,“平川呢?”
婆婆焦躁的眼神来回在我脸上扫,“你这是...怎么了?”
2.
原来是平川是真的不在了。
餐桌上,我扒了几口菜,“爸妈,我想继续做试管,给平川生个孩子。”
婆婆咬住嘴唇偏过头去,公公眼里含泪,“好孩子,我们不会亏待你的。家里的房子马上拆迁了,都是你和孩子的。”
家里有个小孩就能热闹些。
牛婷是生殖医学科的主任,再次见到我很意外,边在本子上写字边问道,“你是来复查的?”
我轻声说,“来做试管。”
“什么?”牛主任不可置信的抬头。
“我之前冷冻了胚胎,想继续做试管。”我怕她拒绝。
她放下笔摘掉眼镜,拧着眉看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还这么年轻,”她停了下又说,“是不是他们家人让你做的?你可不要被道德绑架。”
“是我自己,没人逼我”。
她还是不信,“真的?那我就跟你交个底,做不了,必须夫妻双方签字,这是硬性要求。”
我慌了神,“之前有签过保证书,哪怕他出什么意外,也不影响做试管。”我从包子翻出复印的单子,指着那句话和简平川的签字说。
她皱眉,“这个单子是冷冻胚胎的补充协议。现在的问题是,做试管婴儿必须得双方签字。”
我站起来,脸孔失了色。
牛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妹妹,我真帮不了你。”
从医院出来,光线刺的眼睛疼,我翻了翻手机不知道该打给谁,微信上有个添加请求。我直接拉黑锁屏。
2.
公婆得知了情况止不住叹息,婆婆突然跳起来,“老简,你那表妹夫不是在妇产医院,看能上说话不。”
公公拨通电话按了免提,两人头凑在一起向电话那头诉说。
很久,婆婆叫我,嗔怪道,“这孩子怎么老发呆,他说明天回话。人家可是副院长,我看没问题。”
我躺在床上想简平川的模样,微信上那人又发来验证,这次我点了同意。
“你是?”
“陌生人。”那边很快回复。
我心里有些失望,不想理会。
“你也睡不着吗?”他又发来消息。
“嗯,心里有事。”我答道。
“说说看。”他说。
“我希望明天能得到肯定的答复。”我快速的打字。
“嗯,祝你。”
第二天回信来得快。副院长也不行。试管婴儿必须夫妻两人签字,上级单位每年都会检查资料,弄虚作假医院会被吊销辅助生殖技术的资质。
刚提起的心又被推到谷底,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
晚上的时候那人发来消息,“如愿了吗?”
可能是内心苦闷,可能是无处诉说,我将整件事全盘托出,那边很久没有回应。
我自嘲道,“你不会以为我在编故事吧。”还是说,被我吓跑了。
“没有,你可以放弃,过自己的人生。”他建议道。
“我心口有个洞,很冷很慌。有个孩子或许能好些。”我揪住胸前的衣服。
“你很爱他?”他冷不丁的发问。
“不知道,就是想到他心里就很疼,憋得难受。”
“或许我有个办法。”
“什么?”我从床上弹起来,紧盯着手机。
“起诉医院试试吧。”
3.
第二天我去区法院起诉妇幼保健院,我的辩护律师是位五十多岁的女性,写起诉状时红了眼。
开庭那天我都是木的,像在玻璃罩里面,双方言辞激烈。
我只记得法官宣布我胜诉的时候,婆婆在下面哭成了泪人。
我激动将胜诉的消息发给了那个人。
这些天我和他也熟悉了。他叫韩飞,是甘肃人,来平顶山打工送纯净水,未婚大龄青年。
他也有烦恼,送完水客户嫌地板被踩脏了把他投诉了,公司人手不够他经常加班到深夜。
简平川这些年也在外打零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我以为只是拿钱干活的事。他也有不平和愤慨吧。
韩飞晚上才回了消息,说他刚送完水出来车子又爆胎,在修车的地方才充上电。
平凡人各有苦痛,各自担待。
我拿着判决书去找牛主任,她说没想到我会起诉,感慨道,“你真是太执着了,”接着又说,“法务处刚给了我电话,医院领导在考虑上诉,你再等等。”
又一次失落而归。
二审开庭定在10.5号,我没敢去。
下午五点代理律师来了电话,我盯着那个号码直到屏幕暗下去。
几分钟之后,律师发来的信息“胜诉了,加油。”
我丢了手机忍不住跺脚,大喊大叫,最后哭倒在地上。来之不易,我脑子里闪过这几个字和简平川的笑脸。
韩飞也替我高兴,托同城快递送来一个小蛋糕,祝我愿望成真。
晚上我坐在院子里小口吃着蛋糕,香甜的味道让我落泪。简平川出事的前一晚还给我买了蛋糕和奶茶。
婆婆将一杯热牛奶递给我,笑着责怪,“你看你吃的脸上都是。”又回屋拿了纸巾出来。
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我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心好像没那么痛了。
接下来的日子顺利的超乎想象,11.8号移植了胚胎,11.22号验血宣布移植成功。
牛主任这次破天荒的没说我,给我留了私人号码嘱咐随时联系她。
婆婆治好了眼睛,买了孕妇餐饮的书,大半天都在厨房,有次我甚至听到了她哼歌。公公脸上也有了笑。
村上要拆迁的消息越来越多,婆婆笑着说这小子命好,生下来就能住新房。
原来婆婆想要孙子。
4.
冬天的风又冷又烈。
这天吃完午饭,手机提示音不断。我点开一看,只觉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顶,眼睛发黑,颤抖着摸到旁边的椅子坐下,好害怕那种钻心的腹痛重演。信息全是咒骂简平川全家不得好死的字眼。
我抑制住心跳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过来,我必须弄清楚么回事。
按来电显示加了微信,催债的人说是简平川欠他们70万,还发来几张合同,确实是他的字迹。
他还说简平川半年没还钱已经上了黑名单,不信可以去法院查。
我使劲回忆过往也想不出半点异常,简平川平常衣服都不买几件,早出晚归打工。出去逛街都舍不得吃烤红薯的人,怎么会欠债。
除非我根本不了解他。
催债的人又开始诅咒我。我直接打电话过去,“钱没见也没花,再骂就报警。”
“那天就应该把他打死。”他恨恨的说。
“哪天?”我心里咯噔一下。
“5月6号。” 那边怪叫一声挂了电话。
简平川就是在那天出事的。
我又去翻他的银行卡,他向一个叫解峰的人转了50万。催债的人冷笑说那是工地的老板。
简平川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被人联手做局的陷害了吗,脑中晃过无数的猜想。
除非他亲自承认,否则我不会相信任何。我一定会替他沉冤昭雪,告诉那些坏人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但是当下我必须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最近韩飞比较忙,很晚才发了来消息,我急切的向他说了白天的事,寻求认同。
他的反应冷淡,“人都死了,你没必要管那么多,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生气的反驳,“他是我的丈夫,我不能允许别人污蔑他。”
“如果他就是欠钱呢?”他问。
“绝对不可能。”我本能的答。
这些日子我们像无话不说的好友,相互安慰,在人生的寒夜盼望黎明。甚至我会给他讲我和简平川的生活,调笑他是大龄男青年。
可是他今天用死这样比冰冷的字眼说简平川,触碰了我的禁忌。
我关了手机不再理他。
5.
我本来就不爱出门,现在腹部一天天隆起,活动范围更局限在小院里。
和韩飞的关系又回到原来那样。我也想通了,本来就是萍水相识,无需苛责。
他说最近升职了,坐在办公室指派人送水。时间变多了,白天也能和我聊两句。
今天是产检的日子,我收拾好资料去婆婆房间敲门,听到他们在说话。
“你看,这是平山的照片,和平川真像,福利院说等沟通好了咱们再去认亲。”公公的声音。
婆婆低声哭泣,“要不是当年穷,平山得了心脏病,咱们也不会放弃,多亏好心人治好了他,你说,他知道真相会怪我们吗?” 她已经不哭了,声音了多了担忧。
我苍白着脸色咬住嘴唇。
公公叹口气,“当年他在咱们手上就没活路,毕竟血浓于水,他会理解的。”
婆婆附和道,“你说得对,咱们这院子再过两月就拆了,到时候多补偿他,”她压低声音说,“要给然然说说不,当时说房子和钱都给她。”
公公说,“别别,她要是生个男娃,就多分点,村长听我的,由不得她,再说了,咱们得靠儿子养老,还能指望她不成?指不定过几年她就改嫁了。”
我浑身冰冷的回到房间,我拼命想替他们留个后,他们却在算计利益得失。
后面几天,公婆两人早出晚归,婆婆压了五百块钱在水杯下,说是这几天忙,让我出去吃点好的。
我将钱拿起来一张一张数好捏在手里,只盼望肚子能争气点,生个男娃给我们母子多争取些权利。
如果公婆的儿子回来,我几乎能想象以后被冷落被挤兑的生活,大人都能忍,孩子要怎么办,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
韩飞听了沉默许久,“你确定吗?”
我苦笑,“是不是特像电视剧的情节?要是假的就好了。”
韩飞说,“没事,大不了我养你们娘两。”他解释道,“我意思是缺钱了就说,我一个人花了多少。”
他又冷不丁发问,“你确定不想让他们认回那个儿子,对吗?”
我摇头,“我丈夫不在,公婆态度也变了,要是这再是个女儿,我怕孩子生出来不被待见。”
好久他没有回消息,我有些心虚,他应该是觉得我自私吧。
公婆失去儿子已经够惨,现在失而复得我应该替他们高兴才对。人各有命,我不应该用自己的遭遇去绑架他们。
第二天醒来收到他的消息,“我知道了。”
后来我多次回想这个清晨,这个消息。如果时间能倒流,我宁愿一个人带着孩子在泥泞中独自前行,也不要这么多人都跌至深渊。
6.
四月的天气转暖,今天阳光特别好,花红叶绿。
我站在二楼往下看,婆婆眉眼带喜,哼着歌晒被子,公公正指挥工人把新家具搬进一楼的卧房,又说,“对,这个婴儿床一会搬到二楼,我家马上添丁喽。”
“然然,”婆婆在一楼叫我,“别在外边吃苹果,小心着凉,快进去。”
我听话的回了屋。
看,他们还是关心我的。突然有点讨厌那个小心眼的自己。
好多天没有有韩飞的消息。而我也慢慢接受了家里多个人的事实,人多了也好,这个家太冷清了。
半夜我起醒来去卫生间,韩飞发来消息,“你的麻烦解决了,好好养胎。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勿回。”
什么麻烦?我的眼睛突突直跳。
我被心里的猜测吓了一跳,无意识的开了门。公公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婆婆手里捏着照片趴在地上,“平山,是妈妈对不起你。”
我脑子里的一很弦断掉了,顺着门倒了下去。
再醒来在病床上,手上打着吊针,公婆一边一个紧盯着我。见我要说话,婆婆忙说,“孩子在,孩子在的。”
我松了口气,眼泪不断不断地溢出淌到耳朵里。如果失去这个孩子,我可能没办法活了吧。
可是,婆婆她失去了两个孩子。
她的眼神无光又急切,我真切的望着她,“对不起。”是我害你失去孩子。
婆婆直摇头。
没有大碍过了两天就出院了。
现在已经32周了,行动更不方便。公公将躺椅搬到二楼,大多时候我就在二楼的走廊看着院子。
有一天下午,婆婆抱着一个盒子回来右手来回抚摸着,走进了一楼新布置的卧房,嘴里念叨回家了回家了。
我转身回了屋里,听见公公说,“就这样吧,警察那边等不到消息,一直冰冻也不是个事,这孩子真是命苦。”
我的心怦怦直跳,所以韩飞...简平川现在还安全?
他一直没发来消息,我不敢擅自联系他。
一个陌生人陪你聊天,关心你,偶尔送小礼物,甚至说愿意给你钱花,都能理解,可是他为你杀了人,这怎么可能?
那天车里烧死的又是谁?
简平川...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我双手紧握栏杆用力到指尖发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想过平凡的生活罢了。
直至生产的那天我也没等到简平川的消息。
医生一直说用力,还差一点。产房里喊叫声此起彼伏。
我全身湿透了,头发稍都在滴水,骨头像碎了一样疼,一只手紧攥着手机。医生喊看见头了,再不用力娃会缺氧。我一着急抓紧扶手,用尽所有力气大叫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传来。我心一松,眼神就涣散了。隐约听见说是个大胖小子。
男孩吗?是不是能替我和简平川赎罪。
娃的名字叫简安,婆婆取得,说是别无所求,只要平安就够了。我在一旁落了泪。
我奶水不多,又恶露不断,经常跑医院。
村上的地征了,赔了些钱,公公给了我二十万。婆婆请了专门做饭的人照看我。
她索性将孩子抱到自己房里照看,公公在村口给娃定了牛奶。我倒像个闲人无所事事。
一天深夜里,有个陌生的头像添加我。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赶紧点了通过。
“生了吗?平安吗?”那边问。
“对,是个男孩。和你很像。你爸妈很高兴。”泪眼掉下来模糊了屏幕,我飞快的打字。
“那就好。”那边沉默了。
我说,“平川,你在哪,我来找你。”我想和他在一起,不管他做了什么。
“别,你好好生活。”
“我什么都不怕,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不好。”我极力劝说道。
好久之后,他才说,“你来余庆县。”
第二天一大早婆婆叫我去客厅。公公笑着说要开个家庭会议,原来拆迁政策下来了,家里一共分了四套房和200万现金。
公公说将两套房办到我名下,一套房给简安,一套房留给他两老口,再给我80万现金,问我的意见。
我说,“你们安排就好,我不需要那么多钱。”
婆婆嗔怪道,“傻孩子,房子和钱是你的底气,你还年轻,肯定是要另嫁人的,这就是你的娘家,”她看了一眼公公,“然然,安安他...”
我迅速的打断她,“妈,安安是老天补偿你和爸的,不管以后怎样,你们要幸福。”
婆婆当即泪流满面,“然然,然然,你是我们简家的大恩人。”
7.
半个月之后,我提出想去外面转转,公婆欣然答应,婆婆乐呵的说,“是该出去走走,安安有我们照顾,你尽管放心。”
出了门我狂奔到车站坐上火车一路南下,倒了三趟车终于到了余庆县。找到了简平川给的地址。是一个老旧的小区。
我站在门口心脏狂跳不已,竟然在有生之年能再见他。
门开了,他愣了一下,直直地看着我,那一眼包含了太多,错愕,思念,愧疚,甚至委屈,最后湿了眼眶。
我闪进去关了门抱住他,不停地叫他。他终于回抱我,应答着我。他胖了,头发也长了,可他还是我的简平川。
他用力亲吻我,我流着眼泪回应他。
再次回过神是在床上。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他用被子裹紧我,我躺在他的怀里。
8.
早上醒来简平川没在床上,他正从外边进来,手里提着四五个塑料袋。他将卫衣的帽子拉下来,转身说道,“我买了早餐,你看你喜欢吃哪个。”
我拿了个小笼包慢慢咬着,他从厨房拿了碗将稀饭倒进去,放到我面前。
“你不吃?”
他坐餐桌对面,只是看着我,“这样的画面经常出现在梦里。我以为这辈子没机会见面了。”
我红了眼。
我翻来手机递给他,“看,这是咱们儿子,三个多月了。白白胖胖的。”
他低头滑动照片,弯唇说,“这小子,真像我,养的真好,我们等了他三年,可惜我都没能亲手抱抱他,亲亲他。”
他笑着笑着就哭了,先是捂住脸,最后蹲在地上嚎嚎大哭,我走过去抱住他,他搂着我的腰哭得更凶,像是要哭尽所有的委屈与不公。
那天,天气很阴,雨要下不下。他讲诉了这几年的生活。
简平川的工作一直不顺,销售、外卖、快递甚至黄牛他都干过,石龙区也不大,他被判刑的事总很快就在新公司传开,那些人的眼光让他如芒刺背,最后只能在工地上做小工。
有次他工作疏忽导致钢筋从五层掉落插入一个工人的胸腔,那人当场死亡。施工方为了息事宁人赔了50万才了事。
施工方让简平川出这个钱,扔给他一份50万借款合同,利息是5分钱,“别说没钱,签了字,就有了。”
简平川被逼着签了高利贷,离开了工地。
他问我记的他有次腿受伤了的事没,其实是被催债的人打的,他们用指头粗的钢筋狠命的打,最后他松口说一个月内还钱,那些人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在工地他认识了从甘肃来的韩飞,两人关系比较好,工友们打趣他们是亲兄弟。韩飞和他身高一样,就是胖些,相貌也是五分相似。
韩飞父母死得早,自小吃百家饭长大,在同村人的介绍下来平顶山打工。
5月6号这天,是还钱的最后期限。他将韩飞约出来,伪装成发动机引起的自燃。
他用韩飞的手机告诉老乡徐哥要去外地打工,躲在小旅馆疯狂吃东西,想能早点用韩飞的身份继续生活。
工地在城东,三个月后简平川在城西找了份送水的工作。
后来我说起公婆找了他在外的哥哥,刚开始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我们娘两有他照顾。
可是意外再次发生了。
下午五点多他给一家餐馆送上水,有个食客站起来拍他的肩膀,“韩飞?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心猛跳了一下,余光瞥见是徐哥,立马发动车子走远了。他听见徐哥念叨,“不是韩飞吗,简平川?他不是死了吗。”
如果事情穿帮了,那他就是死路一条。
自从那天他就产生了杀死简平山的想法,如果不能继续陪伴,那就保证我无后顾之忧。
再后来他就逃到了这里,还是忍不住联系了我。
“我来找你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他低头看手机的消息,瞳孔立即收缩了一下,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怎么了?”我抢过手机看。
简平川说,“徐哥说知道我不是韩飞,除非给他20万,否则他就报警。”
我站起来说,“他怎么知道?他在诈你。”
手机短息又响了,我俩心惊肉跳的同时看先手机。
“韩飞脖子后又一颗痣,而你没有。给你两天时间考虑,简平川。”
他没说话,双眼布满焦躁的血丝,我俯身拉住他的手说,“没事,我有钱,咱们直接给他就完了。”
他摇摇头,“没用的,给他钱,就是个无底洞,不给他钱,说不一定还躲一阵子。”
“那怎么办?”我盯着他。
他站起来看向窗外,“身份证不能用了,电话卡也得换掉,明天一早去车站坐黑车去广西,先找个地方先住下来。”
第二天我们去了隆安县,在城中村租了套房。一个多月没有动静,稍微安下心来。
从家走的时候取了2万块钱,现在花的差不多了,其他的钱也不敢动。
简平川办了个假身份证叫刘强,在附近找了个送水的工作。他坚持不让我上班,我就待在家里闲着。
9.
这一天我登录以前的QQ下载儿子的照片,有一个添加提醒,我没理,没一会又发来,这次多了一句话:关于简平川的。我点了通过。
“答应我的条件,我和简平川的事情一笔勾销。”他说。
“你是谁?”我问。
“知道他秘密的人,那个人不是韩飞,对吧?”
“你想怎么样?”我屏住呼吸。
“给我20万,我现在就派出所门口,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原来是徐哥。
他不会放弃的,他总能联系上我们。这样的纠缠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或许我该结束这一切。
过了几天,简平川说老板带他去南宁谈纯净水代理权的事,一大早就出发了。
我去车站坐了黑车,到一个城市换一辆,天黑得时候到了平顶山。第二天去银行取了现金。徐哥说在鑫诚招待所209房间等我。
去之前我从包里拿出避孕药就着冷水咽下。
一个身材短小人的开了门,我跟着他走了进去。
“你就是简平川的媳妇?”他坐在床上,斜睨了我一眼。
他头发油腻的贴在头皮上,指甲里都是污垢。
我将包放在桌上电视机柜上,低声说,“这是二十万,希望你遵守承诺,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他将烟仍在地上踩灭,怪笑一声,“还是女人好骗。”迅速起身去门口反锁了门。
我平静地问,“你想干什么?”
他走向前贴近我,嘴角噙着笑,“赔哥哥一次,好不好?”
我假意推开他朝门口跑去。
他冷哼一声,大力猛拽头发将我扯倒,又重重给了我两个耳光。我只觉得头嗡嗡直响,脸又烫又麻。
爬起来又被他踢倒,他朝我胸口踩了两脚,又按住我的头朝地板磕了十多下,“还跑吗,小媳妇?”
我眼神涣散的望着头顶的灯,泪流不止。
这样的疼痛或许能让我心里好过些。
他将我拖上床扯掉我的衣服,又脱掉自己的。
我眼泪都流干了,全身像抽搐一样颤抖,他伏在身上耸动着,嘴里冒着脏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爬下来,点了根烟回味道,“像个死人一样,滋味是要比那些小姐好。”
我艰难的起身,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以后一周来一次这里,听懂了吗?”
许是看到我惊恐的样子,他笑笑,“没错,就是你理解的那样。”
走在隆冬的街上,心里盘算着怎么跟简平川说这件事。
被路人撞了一下,那人诧异的出声,“需要帮你报警吗?”他指了指说,“你头上,脸上都是血。”我摇摇头匆忙离开。
我在一家旅馆住了下来。
晚上我打电话把徐哥的事都说了,他茫然的问,“你是故意的吗?”
我轻声说,“我在包里放了录音笔,咱们有他的犯罪证据。再也不用被他威胁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大声责怪我。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摆脱那个人渣的办法。他竟然责怪我?
“因为我不想四处流浪,被人威胁,惶恐不安,”我委屈的直掉眼泪,口不择言,冲他喊,“从一开始就是你的错,害我的生活变成这样,我在帮你,我这样做,就再也没人威胁你了。徐哥也怕坐牢的。”
我听见一声巨大的声响,那边没了声音。
我再也没有联系上简平川,难道尊严比生命重要吗?
这期间我回了一趟家,儿子已经五六个月了,也不认生,伸着手要抱抱,婆婆笑着抹泪,“他在你肚子里十个月,看见你就知道是妈妈。”
十多天之后,两个警察来家里说找我了解情况,和我料想的差不多,我转身看向二楼,公婆两人怔怔站在走廊张望,安安一直哭。
警察说简平川已经被抓了,交代了所有事情。
他手上有两条人命,自然是活不了的。不,三条。
他按照徐哥约我的时间去了209房间,将他用刀子活活砍死。
我将录音笔交给了警察。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黑了,我像游魂一样在街上飘荡。
2.18号执行死刑,警察说他拒绝见我,只传话让我好好生活。
公婆托人传话此生不再相见。
我抱着他的骨灰一路坐车南下,回到隆安县的小院,房东奶奶的说,“你们走了这么久,我一个人怪空的。你老公呢?”
我笑笑,抱紧怀里的盒子。
南方的春天比北方的更早些,总是被鸟叫声吵醒,每天打开窗子都能闻到花香。
春天孕育这希望,我应该也能重新开始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