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我又陷进了沼泽地，周围暴风雪在肆虐着。我大喊一声并蹬掉了身上的被子。这时天色已晚，天上的星星璀璨地闪烁着，银河像一条带子一样绵延到很远。夜里的风把篝火的火焰吹散了，火星蔓延到田野上。德尔苏在篝火的另一侧睡得很沉。马尔琴科做好了晚饭，他本想把我们两个人叫醒的，但他并没有叫醒我们。”

（头一天，我们两个去探索一个湖，本来以为很短的线路，当晚肯定能返回营地的。结果遇上了变天，加上迷路，我们在野地里临时睡了一晚，没有带任何的宿营装备，就靠德尔苏临机决定的就地收集草，我们就借助这些草，把自己包裹了起来，躺着，任由冰雪在外面包裹，暖暖的。倘若不是有他，我的性命大概就在这次丢了。

（睡起之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我们一起出行，一起工作，不需要感谢。”

为了转移话题，他说：

“今天夜里死了很多人。”

我知道，他所说的“很多人”指的是飞禽。）

（我的挑选步兵：主要是来自托博尔斯克州和叶尼塞州的西伯利亚人。的确，这个地域的人都有些性格沉闷，不善交际，但西伯利亚人从小就养成了承受苦难的品格和习惯。

先把所有的报名的人都记录下来。

再向他们所在连队的指挥官逐一了解情况，把那些只是为了逃避部队服役的人员勾掉。

然后再把来自城里的和做过买卖的人员勾掉。

最后只留下会打猎和会捕鱼的人。

在选拔人员的过程中，我特别关注会游泳和有专门手艺的人。

需要选拔十二人，我故意多选了六个人，以在最后出发前找个方便机会从中淘汰六个体力最弱的人。）

“除了士兵之外，还有很多军队外的人想申请参加考察队。这些人总是把考察旅行想象为一次轻松愉快的游玩活动。他们忘了：任何一个旅行者，只要远离村庄进入深山老林，就要经常遭受暴雨袭击、蚊虫叮咬、饥饿以及其他意想不到的困难。

打算参加考察的人总是很多，而真正去集合点集合的人只有两三个。最终能来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业余猎人的形象，另一个老成持重，对一切都郑重其事地样子。

第一个人，话很多，对一切都满腹抱怨，像一个饱经世故的人，一直走在队伍的前面，直到他开始厌倦这种闲散状态或者当天气开始恶化。但是只要来场大雨或者被蚊虫叮咬，他就立马掉头向后走，诅咒自己做出旅行决定的那一天、那一刻。

第二个人，默默地跟着队伍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大家很快就习惯了他的性格，这样的人也总会给人留下美好的回忆。”

“过去这些年的工作经验表明，只有晚上睡好觉白天才能卓有成效地开展工作。，，，这些讨厌的小蚊子折磨得你整夜都合不上眼。所有人都被折磨得心烦意乱，都期待着黎明的到来。”

“做旅行考察的人必须具备下列条件：

1、能够组织考察工作并在出发前，提前在出发地完成所有的准备工作。

2、会搜集矿物标本。

3、会记录旅行日志。

4、了解应该关注的重点，能够从废墟中分辨出有价值的东西。

5、能够带回标本。

6、能够对所搜集到的材料进行后期加工完善。这一项需要按时完成，不能把材料放到箱子里拖延很久。为此要有充足的自由时间。”

“旅行意味着什么？一个研究者的工作任务是什么？对这个问题，没法给出一个教义性的答案。很多东西取决于旅行者本人的个性化品质，也取决于他的科研基础。不仅如此，还需要对所考察地区的极大兴趣，他必须坚信，只有在这个地方，而不是在别的地方，才能找到有价值的资料。

只有这样，一种小小的，此前看起来完全不起眼的现象，才会突然成为一种有价值的重要现象。所有这一切都需要通过知识和经验来获得。

特别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一个刚刚从事地理考察工作的新手能遇到一个有经验的老手，那么这个老手一定能为新手指明正确的研究方法。”

“刚参加考察的时候总是丢三落四的，这种情况下个人经验就很关键了。重要的是，在主要事情上不能有疏漏，而对于一些小疏忽，总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明天就要启程了，不知道前方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

“旅行的时候是不会感到寂寞的。一天下来总是让人感到十分疲惫，拖着疲惫的身子勉勉强强地走到宿营地，你会感到帐篷、篝火和厚被子是上帝赋予人类的最好的礼物，任何城市里的宾馆都无法与它们相媲美。”

“经验表明，在遇上大雨天的时候着急赶路是不划算的，因为这样不但走不远，人和马还容易疲劳，结果就会导致阴雨天赶路而晴天停在原地晒干衣物的情况。

通常，赶上下大雨的天气，你可以坐在帐篷里，整理整理照片，补充一下旅行日志，做做测算，等等。总之，你可以完成之前因某种原因没来得及完成的工作。”

“有过多次旅行经验的人都明白，这是完全正常的现象。随着旅行经验的不断丰富，这些走走停停的现象会越来越少，行进队伍也会越来越适应。接下来的行走过程会越来越平稳，中间也不会再出现停停走走的现象。当然，这需要每个旅行者的经验积累。”

“当你去远行的时候，千万不要在前几天行走太多的路。正相反，开始的时候要少走一些路，且要做多次休息。当大家逐渐适应了之后，人和马行走的速度自然会加快，而且也不需要催促。”

“晚上，步兵和哥萨克骑兵们坐在篝火旁唱起了歌。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笑脸，谁也不会相信，就在两小时之前他们刚刚在沼泽地里挣扎过，刚刚经历过生死挣扎般的痛苦和折磨。看来，他们完全不去思考明天会怎样，只满足于当下的快乐。而在他们旁边，在另一个篝火堆旁，另一堆人正在研究地图，讨论接下来的行程。”

“每当你踏上远行的道路时，你就已经根本弄不懂天气。实际上，如果所有雨天都停在原地不走，那么可能整个夏天你也走不了多远。所以，我们决定碰碰运气—结果证明我们做对了。”

“这个村子由八户人家组成，村容村貌整洁有序。小木屋都被建造得很结实。看得出，旧教徒们盖房子的过程是不慌不忙、认真细致的，常言道，慢工出细活。”

“读到这里，我们彼此面面相觑。一方面，这是对新事物的否定和维护旧的生活方式的一种愿望，而另一方面，这些人却用着各种新奇的玩意。这两个方面是多么不可调和啊。”

“在原始森林里行走总是很单调乏味的。今天走的是林子，明天走的是林子，后天走的还是林子。，，，因为眼前到处都是近在咫尺的树木，所以眼睛很容易疲劳，它在期待着广阔空间的出现。，，，

有时，在阴暗的密林之中会突然出现一道光柱，没有经验的旅行者就会急于朝那个方向走，从而陷入一片被暴风雨刮断的风折林。森林里出现的光亮---这是出现沼泽、火灾遗址或者风折林的地方。，，，

如果漫无目的在森林里行走，那么这种行走很快旧会叫人感到烦躁。

能在原始森林里行走下去的前提必须是一整天都有工作任务。只有这样，你才会感觉时间过得飞快，才会忘记路途中的磨难，甚至能不计较个人得失。”

“旅行日志需要在观察地点及时完成，如果这项工作不马上做完，那么你看到的新画面、形成的新印象就会冲击你头脑中的旧形象，你看到的东西就会逐渐被遗忘。，，，

这个记录本要随时带在身边。晚上要把白天简化的记录详细地写进旅行日志里。这项工作无论如何也不能拖延到第二天做，因为第二天还有第二天的任务。”

“他之所以会迷路，是因为他很少做自己的标记。他疏忽的最重要一点就是这些标记随着天越来越暗，从远距离根本就无法看清楚。”

“尽管这一路上很不顺利，但是我们对于大自然的美景还是惊叹得不能自拔。艺术家、植物学家或者只是普通的大自然爱好者，都能在这里获得取之不尽的素材。”

““乌拉河”这个名称包含三个字，它们分别来自俄语、满语和汉语，而且每个字表示的都是同一个意思：河流。如果按照每个字的字面意思，翻译过来就是“河河河”。”

“住在这一带的土著民自称为乌德盖人，中国人管他们叫鞑子，意为外族人（既不是俄罗斯人，也不是朝鲜人和中国人），，，这些土著居民，最显著的特征是贫穷和邋遢。他们的贫穷表现在吃、穿、住等各个方面。

以前我一直以为，他们的贫穷只是因为懒惰，但后来我明白了，鞑子的这种贫穷有其他的原因。这主要是因为他们陷入了与中国农民混居的窘境。

这些土著居民引进了中国的作物种植，但是因为不懂种植的技巧而颗粒无收，同时他们又受到那些放高利贷者的压制。这导致他们既不会过耕作的农民生活，也过不上猎户那样靠捕猎为生的日子，那些放高利贷者利用他们精神上的缺失来控制他们，只保障他们最基本的生活需要。久而久之，鞑子们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逐渐沦为奴隶。”

“我坐在一个树墩上开始倾听周围的动静。在黄昏的时候，原始森林里的飞禽们总是比白天表现得更有活力。一些小鸟纷纷爬上树梢，从那里观察着正在落下的太阳，与它做最后的告别。我整个人陷入了对大自然的欣赏之中，完全忘记了我现在是一个人，而且已经远离了宿营地。”

“一路上我时时能遇上新鲜的倒树。我发现了倒树被熊扶起来的迹象。这是熊最喜欢干的事情。它在原始森林里走来走去，不断扶起倒树，并在被倒树压住的地上搜索着什么。中国猎人开玩笑说，熊是在晒倒树，先把一面晒干，然后再晒另一面。”

“当我走近宿营地时狗都叫了起来，并迎面向我扑了过来，但是在认出我之后都害起羞来，难为情地回到原地。（大概是因为稍前，他近距离遇见了熊，身上带有熊的味道的缘故？）”

“无论这个夜晚的夜色有多么美丽，无论闪光的萤火虫漫天飞舞时有多么壮观，也无论流星划过夜空的场面有多么扣人心弦，任何人在外面长时间逗留都是受不了的。蚊蚋已经落满了我的脖子、手臂和脸，也已经钻进了我的头发。”

“这只野母鸡表现得很反常：它懒洋洋地、慢慢地保持着低空飞翔，且不飞直线，而是转圈飞，导致我得狗差点儿就咬到它得尾巴。我立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野母鸡有一群小鸡雏，它这么飞是为了引开狗，保护它的孩子们。我拉起了狗绳，带着它往回走了。”

你什么时候熄灯睡觉的，我不知道。有那么一次两次，你探头过来的时候，发现我还坐在床上翻书。许是这个姿势的不对，头天这么翻了书之后早起觉到腰部有些酸疼。许是这个姿势的不对，时而会突然想要咳嗽记下。想起来看到过的一个趴跪的姿势，说是这样有利于减缓咳嗽，这本书的最后那些页面，就是在这个姿势下完成。

吾谊先君而后身，羌众人之所仇

---2022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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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写的文字，在20220802的这个早上，想起来要以卷积的方式与新的文字交织在一起。过往随文的附图，就不去管它了，去掉好啦。对于自己而言，最有味道的，始终是文字。一天一篇吧，读一遍，修订下错别字（若见到）。）

散学典礼 2020.01.18

从上周五的考完到这周五的散学典礼，之间的一周，是完全自由自在的，于周周而言。没有见识过这个仪式，只知道是她一个学期下来最后一次去学校。早上，问她要不要送，她点点头；又问她要不要接，她点点头。知道：这一个上午，她会带回成绩单和寒假作业。

早上，天阴着，还有风在吹。穿着衬衣，在路上走的时候，觉到有些凉。她已经稍微地腾空了一下书包，书包还是很饱满，很沉重。出门的时间有些晚，因为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七点十分。虽然，头天晚上，跟她说好了，是六点半的时候喊她起床的。

走在路上，问她这天早上，是否要出操。她含混地说了一句：不知道。走到学校的栅栏墙外的时候，见到国旗护卫队的同学们，在操场上训练之中。立马明白这个早上会有升旗仪式。旗杆在的那个讲台后面，挂着横幅，表明这个仪式的主题是这个学期的散学典礼。

将书包转到她的背上，看着她进了校园。来到栅栏墙外，守候着典礼的开始。平时，会在八点十分的时候，响起什么进行曲，然后老师们和同学们，会陆续地出现在操场上。这一次，大喇叭在那个时间点也响起来，是关于口琴的排练。讲台上有一些孩子在吹着口琴。

和自已一样，在外面看向里面的，是一位坐在小推车里面的婴孩，和站在小推车后面的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风在吹着，觉到凉意，肚子在这凉意之中，开始逐渐地起急。半个小时过去了，决定赶紧回去解决负担，恰是进行曲响起的时候，同学们将要拥到操场上。

一个来回的时间是二十分钟，再次来到栅栏外，已经是国旗升到半途。好像没有耽误什么，除了周周的出场。那会儿，如果自己在，也许能够在队列中找到她，也许她可以在队列中看到我。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来到了栅栏边上，她是要将一件衣服递送进去。

她说那个小孩是某某班的，坐最后一排。她的眼神不是太好，她见到了一位老师，就大声地招呼，那位老师过来，她讲了小孩的信息，衣服被递送进去。那小孩，就在我们眼前，很大可能过来接衣服的就是她的班主任。看着她穿上了衣服，这位妇人很快就离开了。

扭头，向四周看去，观望的人多了一些，大多是坐在小推车里的婴孩，和负责照看她们的大人。升旗后的第一项是吹口琴表演，所有的学生都参加。前面四首曲子，一到四年级的同学和五六年级的同学一起吹；后面两首曲子，五六年级的同学吹，其他同学随乐舞动。

有一首的曲子，是雪绒花吧，熟悉的音乐，伴着同学们的肢体的舞动，很是让自己的心情随着起伏。考完的那天，在火车上，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现的雨夹雪，看向窗外，试图发现可能的雪；典礼前的那两天，在屋子里，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现的雨夹雪，也是看向窗外，

试图发现可能的雪。那两天，雨是总在下；雨声，总是在夜里和早晨，躺在被窝里的时候，响着。那会，周周有说，雨声很吵。那会，自己有说，觉得很好：有很久没听过这雨声了，它盖过了其他的所有声音，滴答滴答的单纯的响声，给对声响敏感的自己一种保护。

看着孩子们的柔和的舞动，仿佛看到了鹅毛大的雪花，缓缓地在空中飘撒。和着那口琴吹出的曲子，轻轻地摆动着自己的身躯，在凉的然而越来越有些暖意的风中，觉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没有见到雪，周周在头天晚上有问：你为什么要在散学典礼前带我回去？

不知道她怎么会起这么一问。知道：回去之前，不清楚她是否会乐意回去的。知道：回去之后，好像明白她是乐意回去的。试探她：如果你还想回去，我们又买票，再回去一趟？她那会没有回应，看她那样子，似是很想这样的。问她，你是觉得回去好玩吗？不是的，

我是觉得回去是另一种，是一种无忧无虑的感觉。她这么说出的时候，自己还是不能明白，在此地的生活和在彼地的生活，于她而言究竟有哪些内在的不同。她这么说出的时候，自己忍不住抬起头来，仰视着她。这个处在自己面前的，这些天显得楚楚可爱的小女孩，

有她自己的一整套的想法。在她的自言自语中，在她的随意涂画中，在她的呆着眼发白日梦中，她在以她独自的方式，感受着她周遭的这个世界，感受着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她说出这句时，既是一种发问，更是一种断言。就像在回来的火车上，她一再地探问自己：

你的感觉是怎么的？那会，看着她嬉笑的脸，睁大的双眼，懒懒地答她的是：既不觉得快乐，也不觉得不快乐。就像那时候自己的身体状态，有些发懵，有些晕头晕脑，迥异于她。她笑着的脸皮后面，遮蔽着她从那地离开的一种感伤。试着问她：你是不是觉到离别？

她没有回应。她还是笑着脸，还是会一再地进入白日梦之中。她巴不得我陷入昏睡之中，不会用睁开的目光，干扰到她静静地处在她构建的世界之中。那离别，有和爷爷说再见的时候，爷爷站在原地跟她说的：下次，再来；那离别，有和小爸爸小妈妈说再见的时候，

小妈妈站在原地跟她说的：暑假，又来。再一次地回到，于她而言，会是在另一个散学典礼，之前或者之后。她们班级出来了，我看到了她的身影，走到了人群之中她的必经之处。举目四望，没有见到她。哪去了呢？慌乱中，她背着书包，手里捧着什么，立在胸前。

我在她们班级排着队列，从操场上，随着进行曲，向楼里走去的那会，有见到她挺立的身子，把头向左一扭，朝向栅栏这边，投过目光来。我知道那会她的目光在寻找自己。那会，她的目光不像是看到了自己。接过她的书包，和她走一起的时候，她说她那会看到了我。完成于2020年0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