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灵魂独自流浪

 假如灵魂独自流浪,我一定得骑上那辆重型机车,背包也许是破旧的,里面会塞满书和感情。我要带把破木吉他,旅途需要不着调的音乐来记录。如果可以,我会带上那只被人挖掉眼睛的小狗,人无论何时都需要一个沉默的朋友。孤独和落魄总得区分开来。

 现在,我们要出发了。

——当黑暗

 直到这个梅雨季,我才终于想起潮湿和阴冷是如何在我体内根深蒂固的。直到深夜来临,直到再一次慌张无措,那扇尘封的木门被打开了。

 黑暗里,失眠的人睁着眼睛,仿佛如临大敌似的在头脑里招兵买马。记忆像窗外的雷声一样轰隆滚动,闪电宛若二十年前的锋利尖刀,割开血肉,一个女孩诞生了。原来我生于湿漉漉的子宫,湿气与生俱来。

 陌生的是这场恐惧。它不可名状,无棱无角,杀人于无形。马丁在《冰火》里怎么说的?“恐惧比利剑更伤人”。

 为什么不听音乐?

 因为雨夜本身就是一场盛大的悲鸣交响曲。

 也别劝我打开灯。

 我从不奢求那种没有热度的光来取暖,科技有时让人无限空虚。失眠者就该有失眠的觉悟,也该还给夜晚它用以保护血肉的颜色。

 我钟爱这份阴冷之黑。“人唯有恐惧时方能勇敢。”马丁又说。

 我不太喜欢粉色,总觉得那是贪欲之人的世界。金钱肉体混乱一片,笑声好像一个人垂死挣扎时的尖锐呻吟。

 我也不喜欢热闹,我对一切喋喋不休的幽默者敬而远之。我对相声小品敬而远之,对热闹的舞会敬而远之。我更愿意和一无所有的人待在一起,他们的沉默像一出哑剧,我喜欢听这些无声的故事。

 哭诉永远都像一个迷人的假象。

 唯有悲痛才是真的。一个人的失恋,远行和独处都像一次流浪。假如灵魂可以独自流浪,我要穿越撒哈拉沙漠。那激起的滚滚尘烟,定是我在大风中的吞吐。一切沙粒都与我息息相关。我可以不再奢求生存,风后面是更强劲的风,天空后面是更高远的天空,道路后面是更崎岖的道路。

 流浪,那是灵魂唯一的需求。它此刻在乌云中翻涌滚动,让我的身心陷在这片潮湿中。我就是这个梅雨季,黑暗中的一个惊雷。

 我不怕。

——当伤痛

 五彩缤纷的美好年华里,岁月总是无情划过,内心有快乐与无奈,灵魂,在慰藉中肆意飘,但依旧留恋,不舍。一个人在面对着空荡的街景,灵魂的脚步却不会终止。

 假如灵魂灵魂独自流浪,静静的,静静地走着,喜欢这样,素雅洁净,淡弱风,悠若雨。于流年之中,聆听陌上花开的声音,灵魂,随风散去,吹散了一抹忧愁。做摇椅,临风远眺,灵魂之间,总有一些情愫简约明媚,总有一些沧桑,滑过面颊,渐行渐远成笑靥中的逝水沉香。

 也许是习惯了在孤独,旅途中难免会捡拾大大小小似曾相识的过往,哭过的,笑过的,却又漠然。

 常常不经意地想,遇见,是不是冥冥中早已注定?人生原本就该有很多磨难,只是,没有什么伤痛值得我们倾尽一生去背负。哭过方知泪水咸,失去才懂人心寒。唯有珍惜与陪伴并肩而行,许过的承诺才算有价值。

 假如灵魂悄悄背上行囊远行。可以没有食物和金钱,但不可以没有清风、暖阳和蓝天。可以没有扶摇直上,但不可以没有快乐和守望。

 要带上一首曲,一支烟,算不上奢侈,但给予宁静。将这个喧嚣的世界推到远方,暂且放下一楼烟雨中的烦忧,给灵魂一个休憩的空间,让灵魂随心所欲去流浪。心中有一处磐石,灵魂累了,就在这里小憩。

 云深处,一曲夜曲,不是没有伤痛,或许经历的太多,塞满了不该有的,才渐渐学会了坚强。将把一切无法遗忘的交给时间去淡忘,将把一切不能卸下的让灵魂带去远方。

 携一抹明媚,遮盖忧伤,浅笑流年,只想让快乐香甜如奶油,美好浓烈似美酒。

——当孤独

 站在海边,朝着尽头望?海有尽头吗?海鸥从那道天际线飞来时,它为何孤身哀叫?

 还是低头思故乡。浪花从沙滩冲来把布鞋浸得一片潮湿,啊,你这个独身的人,赤脚都显得尴尬而多余。

 只有沙子包裹着你。像无数个窒息的时刻,孤独紧紧拥抱着你一样。每一粒沙是渴死的水啊,你爱的诗人樊忠慰说。

 那你是什么呢?

 在周围的笑语萦绕中,你都无法安静思考。穿着湿鞋走过来走过去,什么让你变焦躁了?孤独拿着药罐子在逼迫你去跟那位姑娘say hello 吗?她的确很可爱。

 所以你赶紧逃了。你自己也承认了这一点。

 走在路上,这条终年绿树成荫的街道,只有几点斑驳的阳光透进来。你的影子都看不见了。那一团一团的黑暗——其实它明明是巨大的树影——让你感到无所适从。

 八月流火的夏天啊,该死的夏天啊。你开始埋怨季节。事实上,春夏秋冬你都这样愤然的不满过。你讨厌春天太温暖了,孤独在你的皮肤上爬来爬去,瘙痒难耐。凉秋的天空那么高,风那么萧瑟,于是空虚感紧跟着极速膨胀。冬天呢?冬天就别提了。

 你也觉得自己在犯贱——那些年轻人是这样嬉闹的吧——贱到骨子里。这样想的时候,觉得自己心又开始老了。

 孤独好像真的就是流淌在自己血管里的血液一样。那灵魂呢?当自己置身于这无法摆脱的宿命时,我的灵魂在哪里?

 你根本就无法回答自己。

 你开始在书里寻找它。

 第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灵魂好像存在在那只海鸥的眼睛里。它振翅而飞,在蓝如宝石的海面上自由翱翔,你看见白鲸,看见海豚,看见红珊瑚,好像也看见了海洋深处的美人鱼。她在向你招手。

 第二个晴朗无云的夜晚,灵魂变成那一棵繁盛而高大的香樟树。你经历了春夏秋冬。风中你的叶子翩翩起舞,雨里你感到清凉,活力充沛。你看见恋人们的白色校服,或者自行车的铃音不绝于耳。

 你想着,假如灵魂能够独自流浪,现在即使孤独和你互相纠缠,你已经能与他和睦相处。

 你想去认识一个姑娘了。

——当疲倦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下了班就倒在那张沙发上。不脱高跟鞋,脚背弓着的感觉才能让她觉得完整。

 手机有好几条未读信息,她不看也知道几乎都是单身男人的晚餐邀请。这些已近三十的,和她一样的未婚者,已经把结婚当成了不得不奔赴的战场——无奈又迫不及待。

 和寂寞无关的两人世界,总是少了一份热情。但她此刻偏偏需要刺激。

 逐渐暗淡的夕阳伴着她入睡,梦里总是会出现一副年轻男人的身体。他们相拥缠绵,耳鬓厮磨,直到累了躺下去休息的那一刻,她又在沙发上醒了过来。厨房里的开水壶发出刺耳的尖叫,她都不记得自己是否有烧过水。

 疲倦让人忘记生活。

 第二天也是这样,忽然想起堆了好几天的衣服没洗。打开洗衣机的时候,里面空空如也。抬头一看,长裙内衣T恤整洁的挂在阳台上。她努力让自己想起来这份忙碌。

 还有很多这样的时刻。

 她不得不怀疑身体是否生出了另外一个自己。那个自己温柔细心,趁她睡着的时候为她放好热水洗澡,抱着她去床上睡觉,冰箱里永远都有一瓶新鲜牛奶。

 可是当她醒着的时候,那个自己又在哪里呢?

 她会不会在有一天也终于疲倦,死在自己的身体里?

 太可怕了。她不要那种无声的死亡。

 她乖乖换上拖鞋,很久没有感受过脚跟着地的感觉了,她不再小心翼翼的走路。拿刀切菜的时候,她哼起了歌,想不起来合适记住的曲调,但是另一个自己一定喜欢。

 穿上清爽的睡衣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离另一个自己是那么近。她还活在自己的身体里。感谢她没有抛弃她。

 虽然不知道她此时在哪里,但是她知道,她一定活在身体某个深处的角落,和她的灵魂一起。

 假如灵魂受够了她的疲倦独自流浪,带着另外一个自己一起吧。她将代替她活下来,而灵魂会告诉她他们所去的方向。

 第一个,马尔代夫,她听到了。

 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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