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96期“热”专题活动。
客厅以前装有一台风扇,准确来说,应该称为“吊扇”。
浅浅的绿色,用一根细线吊着顶,装在我的头顶上方。我怀疑它原来应该是更为青翠的深绿色,只是用的时间久了,才发了白。
吊扇有五条长方形的风叶,只等圆形的按钮发号司令,它就会“咿咿呀呀”地开始工作。这吊扇曾经是以前家的客厅里,唯一一把为我们送风的设备。
小时候远没有现在那么热,31度的气温称作“高温”。家里有一个温度计,挂在墙上,最底下是红色,随着温度的升高,红色液体也会升高。
以前在家的时候,夏日里的每个晚上,关灯睡觉前,我都会趴在墙上看看温度计。因为一旦看到红色液体接近“39”的数字,就代表着晚上可以开空调。
不过那都是晚上睡觉的事,白天的时候,人的活动范围都在客厅,于是那把风扇就成了我唯一的散热的电器。
风扇靠一个可以旋转的圆形按钮控制着,一共有五档。“啪”的一声转一下,再“啪”的一声,又转一下。每次转动,那个转动条就得往左边靠近一些,而对于这个有违物理阻力的逆时针运动,小孩子力气不够,我通常只能在第四和第五两个档位间徘徊。
风力从第五档到第一档,从弱到强。第五档是风扇启动的默认档位,只要一按开关就会缓缓转起,是我最常使用的一个。就像春天的风车一样,在田野里悠哉悠哉地转着,不停止,但永远都像快要停止的模样。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当我盯着它们的时间越长,眼睛适应的速度就变得越快,它们看上去也就会变得越慢,于是当我发呆盯着它们的时候,甚至能看到那五个风叶的大概轮廓。
夏天,特别是7、8月,是用电高峰。也许是大家“抢电”的缘故,有时候我明明已经开了开关,吊扇愣是发出“哐哐琅琅”的声音却一动不动。每当这样,我就会把按钮先转到第四档,看到风叶转动起来了,才从高档摆回低档。这样一来,风扇就能正常转动了。
不过就算风叶转起来了,那“嘎吱嘎吱”的声音仍然不绝于耳。我在客厅靠右的饭桌上写作业,不专心的时候会往后靠着凳子,昂起头看看这把吊扇。仿佛让那些叶子看到我的样子,就会惧怕,然后能转得快一些。我不知道自己为啥会有这种想法,大概是平时接触老师凌厉的眼神多了,觉得吊扇也许也应该能读懂我这个小主人的眼神吧。
不过因为盯得久了,自己反而胳膊累了,眼睛花了。该流的汗,该有的热,一点也不会少。妈妈笑我,说风扇的这种现象跟人一样,学名叫:“雷声大,雨点小”,而这句话我记住了。
第四档,我称为“大人档”,因为爸妈总爱从这个档位开始启动。闭上眼睛,我能感觉着发丝从耳旁的飘动,自上而下送过来的风,有点洒脱,有点翩然。
爸爸喜欢坐在吊扇的正下方,他觉得那里是最凉快的地方,为了省钱,他祈求来自四档的马力能享受到三档甚至更高档次的风力。
不过我一般不会坐在那里,知识告诉我,风扇产生风是因为叶片转动引起的,吊扇中央根本就没有叶片,所以正下方的风反而是最小的。最凉快的地方应该是风扇叶尾端垂直下方,也就是我通常坐着的位置,不过我不会告诉他,就算告诉他了,他也不会觉得我是对的。
第三档或以上,我们一般很少开。偶尔有亲戚到访,爸爸大概会开着一阵子,目的是让客人可以“爽一下”。可是每次开三档,我的心都会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吊扇本来就年老,我还没出生之前就在那了,尽管每一年过年,妈妈都会想方设法用抹布擦擦它,可那绿色随着年月的增长,已经越来越浅。每次开着,就像是年久失修的汽车车轮一样,晃悠着,摇摆着,虽然是挺凉快的,但是在自己的头顶上方如此大动作地转动着,我总会脑补出一套血腥的大片,所以我一般是不敢在那个时候凑单客厅中间去的。我情愿热一点,也不希望发生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情。
随着我长大结婚,父亲去世,家里装修,这把颇具年岁的“老古董”已经很久不工作了,可是它就像一只放在厨房经久不用的杯子,是一个理所应当的存在,乃至于我每一次回家的时候抬头看见它,都会视而不见。有一次在这把吊扇底下吃饭的时候我问我妈,为什么不把它拆下来。我妈才讪讪然地说,我倒是想呀,但是我自己取不下来,你爸又不在了……于是我和丈夫当天下午就找了梯子,把它拆下来。看着头顶那一片空荡荡的地方,我觉得家里的房顶从来没有那么高耸过。
后来我给我妈买了一把落地扇,美的的,质量很好,有三个档位,按钮是直接往下按的,不像以前那种旋转得那么费力。她自己一个人操作也完全足够。要是还热,在房间开个空调也可以,只有她一个人,哪里不能活动的?
可是最近,我妈又让我买回来一把吊扇,重新装上去。
她说,还是觉得吊扇凉快。
我说,那你不害怕了吗?
她说,安全着哩,这么多年还不是这么用过来的吗?
我想,好像也对。
看着又变回原来高度的房顶,我反而感觉更加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