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凤于九天

　　四月初北燕突袭，林燮领旨却只允率五万赤焰将士前去，而北燕铁骑却已达八万。而这场看似必输无疑的战事，竟有了回旋的余地。四月下旬，林燮率兵凯旋归来。梁帝大悦，赐金银万两，良地百亩。却在朝堂上被林燮婉拒，并恳请用于咸阳旱灾之用。萧选虽表面应允，但内心不满未有流露。

　　可知这笔赈灾银两一层层的发下去，到了灾民那连口水都分不到半滴。虽有心，却并未如意。天灾人祸无可避免，所谓的暴民涌起，朝堂又派了镇压的军队前去。林燮几次上书，甚至与萧选在金殿上起了争执，被勒令回府思过。

　　林殊自有不甘，却见父帅倒是一副浮生修得半日闲，整日在帅府浇花喂鱼。倒是五月初时，添了桩喜事。聂锋同夏冬的婚期订了下来，放在了中秋之后。再过一个月，又是霓凰的笄礼。

　　夏冬开始置办起红妆，霓凰成了小跟班整日陪着，被停了军职的林少帅自愿跟在后面拎东西。大到去酒楼挑选菜色，小到布庄挑喜布，甚至还踏进了胭脂铺。也算是学到了些姑娘家的东西，只是每每在街上总有人往他胸口扔绣帕，惹得霓凰总是不理他。林殊觉得委屈，却又想到霓凰是在吃醋，心情更好上了几分。

　　首饰铺里挑着步摇的夏冬，推了推身旁看着金簪发呆的霓凰，坏笑得轻道，“霓凰，不是快要行笄礼了，挑一个簮子让小殊送。他的俸禄可比我多好几倍呢！”

　　“哪有自己去要礼物的，我才不稀罕呢！”霓凰表面装得毫不在意，其实却对她的成年之礼充满了期待。上一世，她的笄礼是在云南的初夏举行，直到深秋林殊才见着她。那时他说，待他凯旋归来会送她成年的礼物。可她未等到他回来，直到他再次离开，却由蔺晨转交了一支藏于珠盒的簪子，笑言别嫌丑上面的珠子可是梅长苏一颗颗镶嵌上的。她自是喜欢得不的了，只是那次刺杀之中将它遗落了。

　　她想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兄长，你看，我长大了！可以嫁给你了。

　　哪怕他会笑自己，可又有什么能比守在他身边更重要呢？

　　穆王爷回金陵，一是谢太皇太后赐婚，二是为小女行笄礼。可才踏入王府，自家女儿便扑进了怀里。硬生生的哭了起来，显得格外难过。穆深感到自责，去年霓凰从马背上跌落，他因南境防守整固未能回来。年节时又因穆青生病，受不了长途跋涉他也未来。眼看小女儿在怀里抽泣，不由得柔软了几分。

　　霓凰却是远远的看着她的父王进来，那模样一如她记忆的样子，严肃的一方军侯唯有在她面前是一副慈父模样。她便奔上前扑进了他的怀里，那是她的父王，也只有在此刻，她还能在他面前做个天真无忧的小郡主。

　　可只要记起昔时，父王含恨而终。她便不能自己的，在那久违的温暖怀抱中大声哭了出来。

　　“我的小凤凰是怎么了？父王不在，是不是被林殊那臭小子欺负了？”穆深弯腰蹲在她的面前，伸手拭去她的泪水，“告诉父王，谁敢欺负你，父王去教训他。”

　　“父王，我好想你。”

　　“父王也想你。对不起，那么久才来接你。我的女儿要成年了，以后嫁了人要坚强，不能再随便哭鼻子了。”穆深将小女儿搂在怀里，轻拍着她还有些抽泣的背脊，温柔安抚。

　　“我不要嫁人了，我只要留在父王身边。”

　　“好，让那臭小子跟我们回云南，做个郡马。”穆深笑笑，见女儿这般撒娇，更是心化开了。

　　林殊其实有些怕穆王爷，因为穆深每次见到他，总是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让他后怕。尤其他想找霓凰时，穆深总会以各种借口出手试他。却招招点到为止，随后又是满意的点头。便让侍女奉上新茶，与他品茗。听了林殊对茶艺的见解，更是笑着点头。

　　林殊左盼右盼偏是不见霓凰，才听穆王爷不经意的说，“霓凰去悬镜司找夏冬了，我倒是忘记这事了。”

　　“无碍，晚辈改日再来。”林殊往往憋了一口气，又不好发作。晋阳长公主总是耳提面命的，说是别人将掌上明珠交给他，自当要对穆王爷百般顺从。林殊总觉得娘亲的观点有些奇怪，却依她所言而做。

　　穆王爷虽表面处处为难，却心下对女儿未来的夫婿满意了几分。林殊这少年，正直聪慧，虽张扬却也懂得收敛。

　　转眼便到了霓凰行笄礼那日，林殊自是不得观礼的。倒是宫中太皇太后宠爱，竟将这仪式由穆王府移到了后宫，林殊软磨硬泡求了宸妃娘娘，被准在花园里等候。

　　林殊一身月白长袍，玉冠高束格外精神，本就是这金陵城中有名的少年将军。他立于花园内，引得来得宫女回头观望。却见那平日在金殿上极为慎重的少年，此刻却是面带笑意，如沐春风，又是引得别人春心乱动。

　　霓凰行了礼，由穆深亲自将她母妃留下的玉簪小心插在发髻上，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姑娘，不由得心中交集万千。

　　林殊听到身后穆霓凰甜甜的唤了他一声，连忙回过头，见她头上斜插着一支白玉簪，白玉清透无暇。摸上自己的胸口，忽觉自己的那份礼差了些。霓凰却是蹦蹦跳跳的从台阶上跳了下来，跑到他的面前，歪着脑袋看向他。

　　“林殊哥哥，我行了礼，以后不许说我是小孩性子，爱哭爱闹。”

　　“是！林殊谨遵郡主之命。”

　　霓凰见他的动作做得有板有眼，不由轻笑，却见他胸口衣襟处露出了半支金钗模样。她便飞快的伸手抽出了林殊藏在胸口的东西，却在看清那物件的模样后惊得说不出话来。

　　首饰铺中掌柜再三推荐的那支凤于九天，此刻竟在她的手中。簪上的凤凰栩栩如生，似要展翅翱翔。霓凰握着那金簪，带着疑问唤他，“林殊哥哥？”

　　“这是我送你的成年礼物，可跟你头上的这白玉簪比起来，差太多了。”

　　“所以，你不打算送我了？”霓凰眨着眼看向眼前的少年。

　　林殊伸手试图收回，却被霓凰藏在背后。“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值得更好的东西。”

　　“可我就喜欢它啊！送给别人的东西可不能收回。”

　　“林殊哥哥，你帮我插上吧！”

　　林殊见她脸上挂着柔柔的笑意，小心的拿起金簪，缓缓的斜插进她盘着的发髻上。可却松松垮垮的像要掉下来，林殊手忙脚乱的扶着，小姑娘却整个人埋进他的怀中，伸手抱住了他。

　　霓凰，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兄长，不要用为了我好而为我做决定。我喜欢你，别把我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