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飞回墨尔本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妈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又一次泪水翻滚。只记得偷偷回头看的那一瞬间:背对着我站在爸身后的我妈,和一直都未停止招手的我爸。
来去数次,本觉得一切都该轻车熟路,可分离所带来的附属品却一次比一次更强烈。
发生过最无力的事莫过于:看见我妈两鬓斑白,听到我爸说自己眼睛花了。
每当妈妈让我给她挑白头发的时候,我都敷衍她说越剪越多。还不懂事的时候觉得她老人家无中生有——头发明摆漆黑发亮的;现在不敢看那些埋在黑发里的白色发稍。大抵是过了那个拼命比身高,拼命比谁的手更长更大的年纪,所以每每总是装作不耐烦的起身去厕所,收一收自己快要溢出眼眶的不明液体。
我还记得幼时与爸爸一起躺在沙发看书,一读就是一下午。读累了读久了,便一起去阳台看绿植和远方。从未想到从那之后的某天,我爸竟唤我去拿放大镜给他看书,怹说要准备去配个老花镜了。是啊,我怎么会没注意到沙发边上越来越少的书本和报纸。我默默递去放大镜,也难以再像小时候一般无牵无挂,这件事情就像一颗种子一样的埋在心里。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吞噬了我的年幼无知,换来了爸爸妈妈脸上的饱经风霜。
我忙着告别不谙世事的自己,听懂了一直当情歌听的‘真的爱你’,学着大人模样,看见镜子里陌生而又熟悉的另一张成熟的脸。
自诩男神的一个朋友,从来不赞我朋友圈的他几乎秒赞我发的朱自清“背影”的截图。然后发来了一堆语音:他告诉我那天是他爸生日,除了生日快乐四个字他想不到还能发什么。煽情不好煽,不煽又没诚意。
大概这之中还多了一丝羞涩和畏惧。
发来的语音后来在我印象里有些模糊,但是声音里多出的内疚和自责和以往每次小聊怡情的时候都不一样。他说:我小时候觉得我爸无所不能。大了之后,发现那些事情我也会做。不过却也都是看我爸才学会的。
就算是超级英雄也总有一天也会满头花白,步履蹒跚的需要你的搀扶。
“后来,他也开始不懂微信这些……”他沙哑的声音也更多了些哽咽。
我突然想起我的爸爸,,每每快到他的生日时,我妈会让我发个祝福短信。我又何尝不是提前想到,可这突如其来的被要求送祝福,除了‘生日快乐’我却不知该从何扩充藏在这四个字后面的爱了。
我记得每个重大考试前特制均衡搭配的营养餐,在最冷的时候去学车的时候每早的中西式结合早餐,朝五晚九兼职出地铁口见到永远不会迟到的末班专车,和在我无良少女叛逆期间选择无条件相信的我脱口而出的重重谎言。
法国恐怖袭击的时候,人心惶惶,朋友圈铺天盖地的“宝宝想家想回国”。
客厅里是声音高八度的小米在质问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想回国啊!想过圣诞节最后一年我们一起过啊。我想不通以前自己为什么会拖很久才回国一趟。我想我再也不会因为谁而耽搁回国的时间了。我很想陪我妈在国内的每一天,跟我妈去台北,去泰国,去很多地方。总觉得爸妈好像是看一眼少一眼了,回家吧。
相比在‘情’字前面加任何一个不是‘亲’的字,都容易变质,都容易在春天萌发,在夏天发酵,在秋天收获,却在冬天腐烂。
过去永远静立不动,现在像箭一样飞逝,未来正姗姗来迟。
原谅我
抱歉那些未赴的约,未谋的面,我想留更多的时间给家里的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