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立夏,阴天,一扫前两日的燥热,倒显得清凉。
我的半亩方塘,几日不曾引活水浇灌,差不多要被突如其至的燥热熬干了。三十七八度的高温,阳光毫不留情地在的肌肤上,烙上斑斑点点的红色印记,骄纵地宣告着自己的毒辣,全然不似春日的和煦。终于,起风了,要落雨了,清凉将至。
慵懒了三五日,仿佛佩戴已久的玉坠子一不小心遗失了似的,满心怅惘。每天不写点什么,似乎日子都有了缺憾。信手涂抹,原来已成习惯,如同烟民酒鬼,不抽几根不抿两口,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罢了,还是继续写,春去了,夏犹清。那满塘的荷香,正在酝酿。
五月榴花红似火,不错的,那火一样的颜色,五月刚露头,就已经在枝头四处张望。虽然藏在眨眼就密密茬茬的细碎绿叶间,却依旧风姿难掩。难怪韩愈诗云:“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榴花的红,确乎明艳耀眼。是那种调了橙色调的明媚鲜妍,带着点张扬恣意,像极了青春。
年少,总觉未来要很久,时间还很长,缺什么都不缺光阴,糟蹋些时日,并不打紧。不曾想,那些荒废了的过往,都像蚊虫叮咬的红包,疼痒许久,才会慢慢消散。
三年一个轮回,看着一张张面孔从稚嫩到青涩,从初见的低头到离别的仰视,仿佛都只是一瞬间的事。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倘使初心不够坚定,很容易生出倦怠与苍凉。青春的不羁衬着鬓边的白发,恰如火红的榴花栖身墨绿的细叶,足够鲜明。那些逝去的芳华,就像小鸟一样,飞去不回来。
想起前天院子里偶遇的雏雀,萌萌的,歪着脑袋,茕茕孑立在灰白的水泥地上,转来转去,就是不飞,也不怕人,任由我猜度:受伤了?窝里掉下来了?找不到家了?圆嘟嘟的脑袋转来转去,乌亮乌亮的小眼睛眨呀眨的,嘴巴下面一撮橘色的羽毛,好像婴孩戴了个小围嘴,那样可爱,这冷硬的水泥地,怎么能捧起它的羽毛的温软?
值班的同事,担心它在这水泥地道沿旁不安全,想捧了它放旁边的树丛去。大约意识到危险,小家伙没等手碰到,居然扑棱着飞走了,尽管不过几尺高,但终究知道,它其实可以努力飞翔。顿觉释然。这感觉,恍若那些我曾为之忧心的少年,懂事之后,在人海里奋起前行。我们以为的颓废,不过是青春年少,不经意间涂抹在白校服上的墨迹,终会褪去。
大约雨真的要来了,上课时,一只小燕子意外闯入,惊恐执着的翩然上下。忍不住去凝视,这燕尾服与白衬衫的绅士,似乎多年都未曾邂逅了,没有了屋瓦房梁,不知道它的巢筑在哪里,那衔来的泥,在钢筋水泥混凝土的楼舍,是否粘得牢靠?它呢喃着,不,应该是焦急地呼唤着,在教室里寻找出口。把窗户都开到最大,它不懈地飞着,终于,一个俯冲,窜入了窗外的松树里,消失了身影,那悦耳的鸣声,还在耳边荡漾。长吁一口气,出路,总是有的。
春红已谢,空负了杏花雨、杨柳风。今日立夏,清风徐来,绿云自动,惟愿夜雨清枕簟、平尘埃。
田玲写于2020年5月5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