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黄沙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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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三期【


黄沙漫卷,遮天蔽日,目之所及一片澄黄,入耳皆是风沙呼啸之声,黄风一股强过一股,声势渐壮。如此风沙肆虐的鬼天气,连大漠中的蝎子都不肯露头,偏有一匹瘦马驮着个精壮的汉子顶风前行。风沙迷人眼,老马艮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沙子上,不知要将主人送去何方。马上的汉子干脆松开缰绳,任由马凭借本能漫无目的地前行。

黄沙之中渐渐显露出半截石墙,老马终于寻得避风处,三两步窜进墙根下,躲着不肯走。马上的汉子只好翻身下地,下马时猛地一个趔趄,险些被风掀翻。汉子牵起缰绳,贴着墙根向前走,走了小半里路,面前赫然出现一座客栈来,门口的幌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再细看去,客栈前枯死的胡杨树下立着几根拴马桩,汉子思虑再三,还是将马拴在墙根底下。安顿好马匹转身进屋的时候才看清门口沙子中埋着半截石碑,碑上的字几乎被风沙磨平了,只依稀分辨出“黄沙圩”三个大字。

汉子冲到门前,抬手一推,门却纹丝未动,再推亦然,汉子心中暗道:“莫不是荒废了?”想到这后退一步,作势踹门。突然听到门内一阵咳嗽声,夹杂着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呀!”

汉子这才收住脚,连忙应答:“店家开门!”

“虎子,开门,来客了!”门内的老者疾声呼唤。又闻得一个小子的声音传来,里面是藏不住的抱怨,“怎么这种鬼天气还有人来?”

“叫你小子干活就没个痛快时候!手脚麻利点,门外的风沙刀子似的,别叫客人在门口杵着。”老人一阵呵斥。果然片刻功夫,汉子面前的木门“咯吱”一声被拉开了。

门一开,还未看清来人,早有一股风裹着沙子闯进去,汉子紧随其后,一个箭步冲进屋内,反身和两人一起合力将门关紧栓牢。汉子刚要开口说话,却先吐出一嘴沙子来。“快进来!”老者一边招呼他,一边催促小二,“去倒一碗茶来,给客人漱漱口!”

屋内昏暗,汉子缓了好一阵才看清周围陈设,几张方桌条凳的尽头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帐房柜台下排着几坛酒。给自己拍打灰尘的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汉,不远处一个半大的小子正提起火炉上的茶壶斟茶。小子端着茶碗,送到汉子身边,“给你!茶!”

老汉瞪了一眼小二,笑着接过碗递给汉子:“喝口热茶,驱驱寒气!”说罢自去炉火前添柴。汉子也顾不得烫,几口将茶喝干,也凑到炉火前。

“老人家,店里可有什么吃食?”汉子解下身后用黑布包裹的长刀,伸手去火上烤。

叫虎子的小二本来闲靠在条凳上打盹儿,眼角瞥见汉子的长刀,顿时来了兴致,一骨碌爬起来,“你是走江湖的?可有个名号?”

汉子只顾烤手,随口应承道:“不过混口饭吃。老人家,锅里有什么吃食尽管给我上一些。”

老汉白了虎子一眼,又催促他去后厨,“不该问的少问,快去后厨,把那锅羊肉汤热一热给客人端上来。”虎子恹恹起身,仍不死心,眼睛盯着桌上包裹完好的刀,“那你姓啥?”

汉子抬头,眼中似有精光一闪而过,“金。”见虎子还不肯罢休,老汉起身朝虎子后脑勺狠狠拍了一巴掌,这才把他赶到后厨去。“客官见笑了,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对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太上心了,恐怕老汉我这小庙也关不住他几年。”老汉或许久不见外人,话匣子一打开,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

汉子也没打断他,就着他絮絮叨叨的话,一口气喝了两碗羊肉汤,又叫虎子筛了两碗酒,一并喝了,浑身这才从里到外暖透。

“老汉我经营这黄沙圩客栈几十年了,别看现在破破烂烂的,十天半月见不到活人,当年商路打这过的时候,那可不是一般的热闹,就算比起京城的繁华酒楼也不差分毫,后来沱沱河改道了,商路也就从杨树岭岔口起改走南支,店里没落了。”老汉说着,唏嘘不已。

“为什么不搬走?”汉子仰头喝尽碗底的汤,这才插进一句话。

“叫他搬走,可比要他的命还难,守着这几间破房子等死罢了。”虎子出言讥讽。老汉只是讪讪地笑,“几十年,待惯了,想走也走不了喽!”虎子又笑嘻嘻地凑到汉子坐的方桌旁,“布里包的是啥,是剑还是刀,给我看看呗。”说着竟试探着伸手去够,汉子眉头一紧,挥手间掌风已直逼虎子面门,可行至一半却顿住了,扫一眼周围的环境,不可闻地叹一口气,“只能看一眼。”虎子得了令,急忙三两下揭开包裹的布条,“呛”得一声,拔出一柄黑刃龙鳞刀来。饶是对兵器一窍不通的虎子,也一眼看出这是把好刀。

再想细看时,汉子却一抬手,没见他手上怎么动作,转眼就夺过虎子手中原本攥得紧紧的刀,收入刀鞘中,“说好了,就一眼。”虎子还保持着拿刀的姿势,“你不会是什么大侠吧!没听说江湖上哪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姓金啊?”汉子将布条一层层细细缠好,不再搭理虎子的追问。老汉急忙上来打圆场,呵斥虎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祸从口出,不该问的别问,去去去!不干活找地方挺尸去!”

“你教我两招呗!”虎子不肯罢休,缠着姓金的汉子软磨硬泡。还没等他回答,老汉先抢话说道:“胡闹,咱开客栈营生的,舞刀弄枪的作甚。”

虎子一听,顿时不满起来,眼睛一横,“老头,我还年轻,怎的就要守着你这破客栈过一辈子,将来我若在江湖上闯出一点名头来,你这破门面也光鲜些不是!”

“你你你!”老头气得说不出话来,倒是姓金的汉子,垂头看着火光,若有所思地说道:“江湖没有回头路……”虎子瞧着他的神色一撇嘴,心里暗自思忖:瞧他这副落魄样,怕是混了大半辈子也没混出什么名堂。

三人正说话间,门外嘶嚎的风声里突然混进些打马的叫喊声,声音由远及近,转眼到了门口,随即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店家!店家!”老头急忙喊了虎子一起去开门。

门一开,随着风沙涌进来十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一瞬间就将小店挤得满满当当,姓金的汉子还在火炉前坐着,仿佛没听到也没看到进来的人群。

“他娘的,这破天说变脸就变脸,灌老子一肚子沙子,店家,搬几坛好酒来,给兄弟们漱漱口!”为首的一个汉子大声嚷嚷,选了中间的一张桌子坐定,“老凌,搭把手帮店家筛酒来。”一个褐衣男子取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略显沧桑的脸,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沙尘,急忙从柜台处搬了两坛酒送到首领的桌子上,满脸陪笑:“镖头,尝口好酒,驱驱寒!”

“冷酒怎么驱寒!”镖头斜睨着褐衣男子,“老凌,想当年你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一把金蛇剑舞得出神入化,怎的现如今手残了,脑子也残了不成?”一番揶揄惹得周围人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可褐衣男子却不气不恼,一边取了热水来温酒,一边陪不是:“瞧我这脑子,被风沙迷得糊涂了,来,镖头,用热酒。”褐衣男子跑前跑头,筛酒、端菜,镖头也终于满意,不再气恼,和兄弟们一道喝酒说笑去了。

褐衣男子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位子,只好来到姓金的汉子桌旁:“兄弟,拼个桌!”姓金的汉子也不做声,只将桌上的长刀收回来,算是默认同意了。褐衣汉子瞧了一眼被布包裹的严丝合缝的长刀,猜想面前的男子多半也是江湖中人,“想必阁下也是江湖中人,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姓金的汉子吸溜着热茶,“无名之辈,不敢当,在下姓金。”之后便不再说话。

虎子年轻气盛,最是看不惯这种盛气凌人的架势,给那镖头端羊汤时便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果然惹得那镖头拍桌子叫嚣起来:“你个小王八羔子!老子进门是客,你吊丧似的摆个死人脸给谁看!”老头急忙出来打圆场,“镖头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他就是个愣子,您犯不着跟他计较。老头我奉上几坛小店陈年的好酒,算是给这个不懂事的小王八羔子陪不是。”

听了老头的话,镖头脸上怒意稍减,抽出随身佩戴的长刀一把拍在桌子上,瞪着虎子“给老子低个头,否则定叫你好看!”那只虎子却不屑一笑,“就这把烂铁打的破刀,也拿出来吓唬人!”话一出口,镖头不怒反笑:“哈哈哈哈!瞧瞧!这鸟不拉屎小店中的乡巴佬竟还看不起人,你小子怕是往祖上倒三代也没见过一把好刀吧!”

“谁说没见过,刚刚才见过一把!”人群一阵哄笑,虎子急得满脸通红,急忙大声辩白。“莫不是你们后厨杀羊的菜刀,哈哈哈!”旁边一人附和一句,又引得众人一齐笑起来。“就是那人,手里一把黑刃龙鳞刀,不知比你这把烂刀强多少倍。”虎子气急了,一指炉火前姓金的汉子。

旁人还未反应过来,同桌的褐衣男子却似恍然大悟般即刻起身抱拳:“黑刃龙鳞刀江湖罕见,敢问阁下可是关中第一刀十两金?在下金蛇剑凌云龙,久仰大名。”姓金的汉子正是曾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十两金”。见凌云龙起身施礼,十两金也只好略略抱拳,算是回礼,“不敢当!”

人群沉寂片刻,镖头却爽朗一笑,“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十两金。”镖头刻意加重“大名鼎鼎”四个字的语气,一边朝身边的人挤眉弄眼,神色间尽是鄙夷,“一把黑刀横扫关中武林得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吧?现如今金大侠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不知手上还留得几分力气,还提不提得动那把黑刀?”

“你!”十两金还未发作,虎子倒先忍不住了,义愤填膺地就要冲上去跟镖头理论。却被老头一把揪住耳朵拖到后堂去了,“小兔崽子,你惹的事还少啊!赶紧蹲到灶前去烧水!”

镖头一番嘲笑的话说完,十两金却不气不恼,仍是端坐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热茶,头都没抬一下。见十两金不说话,镖头更得意了,几步跨到十两金桌前,伸手就要够那桌上的黑刀,“都说这黑刀天下罕见,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宝贝!”

镖头刚伸出手,忽见眼前黑影一闪,都没看清十两金究竟是如何动作,只听得“铮”的一声脆响,长刀出鞘,刀尖直抵在镖头咽喉三寸处。“如此,阁下可看得清。”十两金仍坐着,不紧不慢地说道。

刀尖的寒意逼近脖颈处的皮肤,瞬间寒彻骨髓,激得镖头猛地打个冷颤。身后众人一股脑拥过来,一时间店内拔刀声此起彼伏,双方大有剑拔弩张之势。老头急从后堂赶出来,“各位大侠勿动怒,都是江湖中人,有话坐下来说。”镖头找了个台阶下,赶忙后退一步,躲开了十两金的剑锋,“真打起来非把你这房盖掀翻不可!”

“老头我这小本生意,大侠们高抬贵手。”老头陪着笑,安抚众人的情绪。

“这鬼天气,砸了你的店,难道叫老子出门喝沙子去?哼!”镖头虚张声势地嚷嚷一通,又坐下喝酒吃肉去了。虽然身手上高下立判,可镖头几个人嘴皮子上却不肯认怂。

“人家都取个威震一方,英明神武的名号,怎的他倒叫个‘十两金’?”

“传言说他早些年是做杀人营生的,十两金换一条命。”

“啧啧,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是个野狐禅。”

“十两金?叫人笑掉大牙,老子给迎春苑里娘们儿的赏钱都不止十两金。”

十两金自顾自地用布条包裹长刀,对众人的讥笑充耳不闻,倒是对面的凌云龙狠狠呷一口冷酒,忿忿道:“江湖中哪个人的名号不是拿命搏出来的,不过短短几十年,竟如黄粱一梦般,成了后辈人酒桌上的笑料。”

“英雄迟暮,江湖不忆旧人愁。”十两金低声感叹一句。凌云龙显然没听清,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十两金却指着他右手上长长的刀疤问道:“兄台因何伤了手?”

“岁月不饶人啊!”一句感叹,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入江湖,过的便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一个不慎,连身家性命都难保,废了一只手,似乎已是极好的下场了。

两个江湖旧人相顾无言,就着各自半生的艰辛,细细品尝酒中的苦涩,耳边的喧嚣近在咫尺,又仿佛与他们再无干系。

一夜过后,狂风偃旗息鼓,大漠一片死寂,仿佛昨日的风沙不曾来过似的。镖队声势浩荡地出发了,门前只剩一匹瘦马。老头起得早,一铲一铲地清理胡杨树下的沙子,没多久竟理出一个树坑来,老头提来一桶水,浇进树坑里,又在表面覆了一层干沙子,这才完成了整套工序。不知什么时候,十两金来到老头身后,盯着老头挖坑浇水,“树都死了,再浇水还有何用?”

老头捶捶累得酸痛的腰,“这树啊也像人一样,心情好的时候呢就发芽长叶,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干脆从年头枯到年尾,其实心里还没死。”老头回头看看十两金,“客官接下来去哪啊?”

“向西走,走到哪算哪。”十两金看着沙漠尽头,喃喃说道。

“江湖大着呢!逃可逃不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老头和蔼地笑。

“那就去没人的地方。”十两金也笑,笑容里有几分苍凉。

“客官别怪我老头多嘴,客官既是江湖人,你人走到哪儿江湖就跟到哪儿。”说罢提着水桶回屋去了,留下十两金一个人痴痴地望着胡杨树发呆。

“金大侠!”虎子却从山墙后闪出来,“金大侠收我为徒好不好?我昨日在后堂看得一清二楚,金大侠武功盖世,虎子愿拜金大侠为师。”虎子说着竟跪在十两金脚下。

“江湖这碗苦酒,还是少一个人饮为好。”十两金柔声劝阻,“昨日的情境你也看到了,声名显赫都是一时的,江湖中后起之秀层出不穷,再无旧人容身之地,投身江湖之人多半会落个凄惨的下场。”

“我不信,只要本事强,哪有打不下来的天下。”虎子满身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十两金仿佛从他倔强的神色中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他笑着拍了拍虎子的头,一把将他拉起来,“我已决意退出江湖,自然不能收徒,不过教你几招拳脚上的防身之术还是可以的。”虎子不甘心,仍要再缠磨,老头拎着炒菜的长勺从门内赶出来,吓得虎子一溜烟儿跑了。

十两金住了几日,最终在虎子依依不舍的眼神中告别了黄沙圩客栈,牵着那匹瘦马,走向沙漠更深处。虎子站在客栈前,紧握手中的墨玉,那是十两金从刀鞘上解下来的,权当是留给虎子的纪念。

十两金牵着马,踏着细沙前行,背后早不见黄沙圩的影子,身后的沙丘上,微风推动细小的沙粒正在将他的脚印填平,仿佛他从未来过一样。偶尔能遇见暴露在沙丘表面的枯骨,不知是哪个旧人的留在这世上的最后印记。

走了几天,就在携带的干粮和水几乎要见底的时候,十两金遇到一方小小的湖泊,被层层胡杨树包裹住,藏身于大漠中。十两金停下赶路的步伐,决意将这处湖泊作为暂时的落脚点,在湖边搭了个小窝棚,就地住下来。不知过了多少天,一个清晨,十两金正在窝棚前舒展筋骨之时,湖边沙丘上突兀地出现一个人影,那人身形一晃,从沙丘上滚下来。十两金连忙上前查看,揭开那人脸上包裹的破布,他突然从来人风尘仆仆的脸上认出几分熟悉的神色,来人竟是虎子。虎子抓着他的手,从怀里摸出一张帖子,“救救老头!”说完便晕过去了。

帖子是一封战书,言辞慷慨激昂,称十两金是个杀人越货的武林遗害,人人得而诛之,落款是祁连七剑。十两金看完不由得一声苦笑,江湖中扬名立万的捷径便是寻一个有分量的前辈,最好是上了年纪,身手不如当年,随便寻个由头下战书,多半能一战成名。

虎子在窝棚里修养两天,才悠悠醒转,激动地陈述了事情的经过,十两金走后半月有余,七个年轻力壮的剑客闯进了黄沙圩,逼问老头和虎子十两金的去向。老头直言向西走,不想几人仍不满足,一番拷打后将老头吊起来,叫虎子去沙漠里寻十两金出来。

“快走,快回去,我一直向西走,走了好多天了,快回去救老头,金大侠,救救老头!”虎子说着说着竟哭起来。十两金不再犹豫,起身收拾行囊,带上虎子一道出发,耳边回荡着老头的话:“你走到哪儿江湖就跟到哪儿。”

两人一路赶回黄沙圩,老远的就看见门口的胡杨树上吊着一个人,虎子发疯似的从马上摔下来,冲向人影。老头早已死去多时,风沙带走他身体里的水分,比活着的时候更显瘦小了。客栈被砸得七零八落,门板早就不知丢去何方,屋里灌进满地的沙子。

虎子抱着老头的尸体哭够了,眼中被仇恨染得赤红,“我要报仇,我绝饶不了他们!”十两金拍拍虎子的肩膀,低声自语:“不干你的事,是我甩不掉的过往寻上门来,终究还得我来了结。”

那是个无风的日子,赤红的朝阳挂在天边,将遍地的黄沙染红,一匹瘦马驮着两人,脚踩血染似的沙地,离开黄沙圩。

祁连山下,一把长刀劈开山门,一身玄衣的汉子带着满面恨意的少年闯进来。七个年轻人手持长剑列成剑阵,早已恭候十两金多时。

“没想到啊!无恶不作的十两金竟然会为了个素不相识的老不死出头。”为首的剑客语出讥讽,“今天就叫你有来无回!”

“是你,是你告的密!”虎子突然指着七剑身后的一人大声说道。十两金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那人,早脱了褐衣,换上一身华服,正是金蛇剑凌云龙。凌云龙躲在剑阵背后,高声说道:“十两金,你别怨我,江湖容不下旧人,我也得自己谋出路。”

“我懂。”十两金低声说,不知凌云龙是否听到,“既是旧人更该懂冤有头债有主,决不牵连无辜的规矩。”

话刚落地,剑阵已动,七柄长剑化作七条游龙般朝十两金袭来,行到近处忽然变换阵法,剑阵环绕十两金四散而开,长剑从四面八方而来,直逼他身上要害之处。十两金黑刀出鞘,横刀左右格挡,又趁七人剑势稍弱时攻其不备之处。双方刀剑相击,铿锵之声不绝于耳。黑色的身影穿梭在白衣剑客之间,游刃有余。

祁连七剑到底年轻,江湖经验不足,被十两金瞅准机会,一刀斩断迎面而来的两柄长剑,断剑斜刺划出,插进对面两人心口。剑阵已破,其余诸人应对乏力,招式之中破绽百出,不出半刻,均已倒在十两金黑刀之下。其中一人趁同伴拖住十两金的刹那抽身而退,几个旋身就踩着高墙跳远了,十两金拾起一柄断剑,朝那人逃离之处掷去。那人感觉身后剑风将至,回身挡了一下,飞剑一偏,扎进那人肩膀,那人身形略一踉跄,仍是忍着痛逃了。

虎子只顾着看打斗,竟没发现凌云龙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起身便要去追,却被十两金一把拉住。虎子细看之下,才发现十两金的背上、胸前、大腿处都渗出血来。

“够了,大仇已报,不必再生事端!”

虎子却一把甩开十两金的手,“我说过,他们一个都不能饶。你若不帮我,我自己去,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非杀了他们不可。”

十两金不再阻拦,目送虎子远去。从此,江湖路上,又多了一个不归人。

又是一个黄沙肆虐的天气,一个玄衣男子跨着一匹瘦马迎着风沙走来。马似乎已经习惯了风沙,只顾低头走路,面前是一座破败的客栈,石碑大半被沙子掩埋,只剩一个“黄”字,门口的胡杨树却抽出新芽,任由黄沙一遍遍地摧残,仍固执地舒展枝叶。

旧商道上,沉寂多年的黄沙圩客栈再次焕发生机,店家姓金,躲避风沙的客商渐渐熟悉了这个憨厚和蔼的店主,总有人好奇他的过往,每每问起时,他也只是淡淡地笑,“过去的事,早就用来下酒,忘得一干二净了。”

(封面图片为网图,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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