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姑娘们,大步流星,一阵急走之后,贺小龙终于在一家门前停住了脚步。只见这家,深宅,大院,高门楼,门楼左侧刷了白灰的墙壁上张贴着一幅醒目的超大广告,上书“路家拳脚速成班”,下面一一列举了拳脚的种类,和每种拳脚的价码。贺小龙看看四周无人,立即将手上的蛋糕藏入草丛之中,顺便也把姑娘们送他的银两埋了地下。
然后,他整整衣服,这才去敲门。
门没闩,一推就开了。贺小龙轻车熟路,穿过前庭直奔后院。后院是个大院子,一看便知是个练功的好场所,两边摆放着石墩、铁索、举重器,长长的兵器架上放满了各种兵器。院子正前方的逍遥椅上,仰面躺着一位四十多岁的汉子,正在闭目养神。贺小龙走到跟前,哈腰请安:“师傅,让您久等了。”
汉子动了动眉毛,缓缓睁开了眼睛:“你怎么才来?不要告诉我路上又塞车了。”
贺小龙几乎每天都要挤出一部分时间,到这儿来学习拳脚,所以他没打算欺骗师傅,他也知道撒谎迟早会被师傅发现的,不如干脆实话实说。
若放在以往,迟到是要受罚的,这是每一位做师傅的最不能容忍的事。但今天姓路的师傅显然有点反常,他竟然没有追究,只说了句“下次注意点”,便让贺小龙把他教的从头至尾先练一遍。
贺小龙毕恭毕敬的答应一声“是”,往后倒退几步,随抬胳膊伸腿,呼呼地耍起了拳脚。
接着,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一样一样的轮番上阵,等耍完了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贺小龙耍的是一套腿功,只见他身形旋转腾挪,双腿快速出击,宛如疾风骤雨,刚劲而威猛,虚虚实实,叫人眼花缭乱。
看过之后,路师傅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几分自豪感说,这套腿法是他路安钢自创的“螺旋无影腿”,也是他路安钢密不外传的看家本领。
“看你刚才的招式,你已经掌握了其腿法的基本要领,只是还欠点火候,日后多多勤加练习,过不久你就会和师傅一样虽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但绝不会轻易输给对方的。”路师傅说。
“有这么牛?”贺小龙似乎有些不信。
“没什么好怀疑的,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那我的其他的功夫呢?”
“也不错,但最主要的是把‘螺旋无影脚’练好,因为它才是你今后的铁饭碗。”
路师傅让贺小龙坐下,他要和他谈谈别的。
今天是贺小龙毕业的日子,路安钢一身的武艺已经全部授完,再也没有什么可教的了,所以,学费该算算了,最好清了它。
“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没带银子来吧?这可是咱昨天讲好的!”
面对师傅赤裸裸的逼问,贺小龙的困窘无以言表——没钱就气短,这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师傅,我一下拿不出两千两来。”贺小龙愁眉不展的说
“那你带了多少?二百两?”路师傅希望徒弟多少带点。
“……”贺小龙摇了一下头。
“二十两?”
“……”贺小龙又摇了一下头。
“二两总有了吧?”
“……”贺小龙外甥挑灯笼,照旧摇头。
路安钢突然伸出一掌,贺小龙尚未反应过来,他的衣服从上到下由里往外已被他尊敬的师傅瞬间摸了个遍。
但结果一无所获!
此时的路安钢,脸色就不中看喽。他掏出一张纸,上头有贺小龙的亲笔签名,如果到期不还,他有足够的理由将贺小龙起诉到县衙!他说到做到,绝非儿戏!
贺小龙差点哭了,说您老没这么绝情吧?路安钢的回答那真叫一个老到,他说你叫我师傅那只是个称呼,其实你我之间只存在买卖关系,根本扯不上感情。
朝夕相处了一年,居然没有一丝感情?贺小龙内心一阵悲哀!
既然没有感情,既然你我之间只存在买卖关系,那么传授武艺的价格是不是该重新谈上一谈?因为去菜市场买菜,如果买多了人家还给打八折哩。
不料这话才一吐口,路师傅险些暴跳如雷起来!
“你以为到我这儿学功夫是进菜市场买菜?你以为我辛辛苦苦挣俩钱容易?你以为……”路安钢一口气连说了七八个“你以为”,搞得贺小龙张嘴结舌无言以对,看情形,若少他一个子,他就有跟你玩命的可能。
离开了路师傅的家,贺小龙没有忘记六姐妹送他的生日蛋糕,和埋在地下的那五十两银子。
此刻酉时将近,距日落尚早,贺小龙既没回家,也没去“育才书院”,因为眼下书院里正上着课,如果去了,就会像今早一样再挨先生一顿批;倘若就此回家,娘和小姨免不了要问放学早的原因。所以,此时的贺小龙像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在镇子里漫无目的的游荡。
石桥镇的居民不同于中原地区这么集中,由于水多河流多之故,户与户之间相距远近不一,近的临墙三两家,远的几十米上百米甚至更远,所以房子的坐落看上去都比较零星。
贺小龙意在消磨时间,随便踏上了一座小桥。
他走的很慢,一边心不在焉地浏览着周围的景致,一边思索着如何去筹备那两千两银子。不知不觉,脚下的小路将他引到了一处池塘边。池塘里生长着芙蓉,密密匝匝,荷叶碧绿青翠,雪莲花形态各异,散发出阵阵幽香,煞是逗人情怀!贺小龙不禁驻足,细细观赏起来。
这时,贺小龙正瞧的入神,背后不远住着的一户人家,房门突然开了,一位身著红衣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了门口。
“小龙……”
中年妇女急切地喊,嗓音压的很低,那样子生怕被别人听去了似的。她连喊了几声,贺小龙才察觉到。
回头望了一眼红衣中年妇女,贺小龙笑了笑,便径直走了过去。
“氏婶,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红衣中年妇女求之不得,急忙把他迎进屋。
贺小龙像到了自己家一样,把手上的蛋糕放在桌上,不等对方让座自己就拉凳子坐下了。
红衣中年妇女姓氏名娟,由于辈分高,镇子里的人都习称她氏婶,不过她是寡妇,单门独户,又孤身一人。
氏娟给贵客沏上茶,问他今天咋这么清闲,竟赏起荷花来了?贺小龙苦笑,没有作答。
喝完了茶,二人仿佛早就约定好了似的,扯了几句闲篇,便心照不宣去了内间。
不一会儿,内间里便传出了一阵稀奇古怪的声响,同时还能听到他二人的对话声。
“这是第四次了吧?”贺小龙的声音。
“是三次半。”这是氏娟的声音。
“咋有个半次?”
“你忘了吗?有一次婶婶正起劲,你却突然有事走了,害得婶婶半天才缓过劲来。”
“是不是不好受?”
“简直难受死了。”
“眼下我不会再突然走了。”
“谢谢!”
沉默……
二人的嘴巴沉默了,但二人的身子没沉默,那稀奇古怪的声响亦不曾中断过,而且,那故怪声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撩人魂魄了!
氏娟的疯,氏娟的野,无疑是给贺小龙火上浇油。
他一高兴,她猫叫了来。
“喂!你这么大声,想把全镇的人都招来呀!”
“我,我忍不住啊。”
“现在你忍住了?”贺小龙停住动作。
“小龙,你别这样,就让婶婶痛快一会吧!”氏娟央求道。
“你咋有这种毛病?”贺小龙仿佛才发现似的,盯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像有点不认识她了。
“你……不喜欢吗?”看贺小龙神色不对,氏娟有些担心。
“喜欢?是的,我太喜欢了,我喜欢这个!”贺小龙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屁股一抬,大力猛顶了一下。
氏娟闷哼一声,喘着粗气道:“你发怒了?”
“我像发怒的样子吗?”
“发怒的好。”
“什么?”
贺小龙本来没发怒,这下真要冒火了,他铆足劲一口气连顶了十几下,且一下比一下狠,一下比一下重。反观氏娟,她不仅没有呼痛,竟又舒舒服服的闭目猫叫开了。
贺小龙简直烦透了!
他再次停住。
“你有完没完?真是个干不死的货!”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嚷,顿时把亢奋中的氏娟嚷懵了,她不明白贺小龙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脾气。
以前她认识的贺小龙可不是这样子的!
“看我干嘛?我神经病,居然会忍受你这个讨厌鬼!”贺小龙说。
“……”氏娟不出声。
“我说错了吗?”
“……”她仍不言语,但脸上写满了委屈。
“没有一个女人跟你样,叫起来像狼嚎。”
“我……”
氏娟刚动了一下嘴唇,硬被鲁莽的贺小龙顶了回去:“我什么我?你是不是八辈子没让男人干过?”
氏娟流下了眼泪。
氏娟的眼泪让贺小龙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太重了。
其实都是那两千两银子闹的。
“婶婶!对不起……”
贺小龙诚心诚意的道歉,她双手掩面,嘤嘤地啼哭,显得愈发委屈!
贺小龙慌了,他还是第一次碰见有人这么哭,尤其是女人哭,而且又是个大女人!
“婶婶,你别这样……”
贺小龙掰开她的手,拭去她腮边的泪,又亲了她一下。
“婶婶,我刚才那是屁话,我有口无心,你别往心里去……”
都说小女孩吃哄,其实大女孩、大女人一样吃哄,尤其吃男人的哄,从年龄上看贺小龙虽然还算不上真正的男人,但他早熟,已经能玩男人玩的游戏了。
氏娟渐渐平静了许多。
她没想到贺小龙会瞧不起她,不管这之间有没有误会,她的感觉非常真实,这真实的感觉不仅让她十分难过,更让她万分心痛,别人怎么看她她不在乎,唯独贺小龙不行,因为她与贺小龙的情感绝非一般“红衣”女子的情感!
她告诉贺小龙她的第一任丈夫死后她又跟了第二个男人。
她改过嫁,贺小龙对此一无所知。
不料,这第二任丈夫不久又死了,从此,她再也抬不起头了,镇子里的人当她是灾星,是不祥之物,谁挨上谁倒霉。
其实镇子里的人并不了解情况,两个倒霉的男人都是死于疾病,并非氏娟是什么不祥之物所致,如果当初能瞧瞧大夫,兴许此事尚不会发生。
“你怎么不让大夫瞧瞧呢?”贺小龙问。
涉世未深的贺小龙哪里晓得,穷人生病大夫难请哦,要不,她儿子也不会那么早就夭折了。
她有过儿子?!——贺小龙倍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