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就是一段景物描写,生冷而萧瑟。
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还有好几丈长的,它们毫无方向地,便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
而这生硬不给商量的裂开口增添了它的无情和冷漠了。这是气候的不商量。呼兰河这个地方的人,事,是怎么一回事呢?
若是一个月以上不下雨,那大泥坑的质度更纯了,水分完全被蒸发走了,那里边的泥,又黏又黑,比粥锅潋糊,比糨糊还黏,好像炼胶的大锅似的,黑糊糊的,油亮亮的,哪怕苍蝇蚊子从那里一飞也要黏住的。
在呼兰河进出的路上,有这么一个大泥坑,长期存在,同时长期没有得到处理。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屋子后面的那条泥巴路,下雨下雪的时候,其泥泞的样子总让人心情郁闷,奇怪的是十几年来从来没有人去处理过这条路,直到后面那家人盖新房,才铺上了水泥路。路变干净了,记忆却因此磨灭了。
那里边的人都是天黑了就睡觉,天亮了就起来工作。一年四季,春暖花开、秋雨、冬雪,也不过是随着季节穿起棉衣来,脱下单衣去地过着。生老病死也都是一声不响地默默地办理。
这是一百年前中国人的常态,并不局限在呼兰河,至今这种生活方式还存在于广大的中国人里。只不过是把工作的地点从天地转换到写字楼和工厂里。不过,现在人的睡眠习惯因为手机和网络的完美搭配而改变。昨天在公众号“独立鱼”上看到一篇推送,介绍了一部纪录片《追眠记》,呈现当下中国人缺觉的普遍现象,更有很多失眠而得抑郁的人。我本人长期睡眠时间短,只要是躺在床上,立马能够睡着,并没有失眠的问题,只是舍不得睡觉,总是在醒着的时候做很多的事情,看书,看电影,交流,运动,工作,聊天等等,事情太多,以至于一直在压缩睡眠时间。最近我在担心自己眼睛会不会提前罢工,毕竟跟着我,它一直没怎么休息过。我爸的生活状态就如呼兰河里的这些人,晚上早早睡觉,早上早早起床,自然是因为工作需要早起,我还是非常佩服爸爸把一切烦扰搁置一旁,直接睡觉的利落。
虽然这么说,羡慕这座宅子的人还是不知多少。因为的确这座宅子是好:清悠、闲静、鸦雀无声,一切规整,绝不紊乱。丫鬟、使女,照着阳间的一样;鸡犬猪马,也都和阳间一样;阳间有什么,到了阴间也有;阳间吃面条,到了阴间也吃面条;阳间有车子坐,到了阴间也一样有车子坐;阴间是完全和阳间一样,一模一样的。
这段写的是送给阴间的人的房子,呼兰河的人在同阳间挥手告别之后,来到阴间住进了大而敞亮的屋子。阳间的人都在羡慕阴间的“豪华”。做出这样完美的屋子的都是些什么人呢?就是下面这些不足为道的人。
做这样的活计的,也不过是几个极粗糙极丑陋的人,他们虽懂得怎样打扮一个马童或是打扮一个车夫,怎样打扮一个妇人女子,但他们对他们自己是毫不加修饰的,长头发的、毛头发的、歪嘴的、歪眼的、赤足裸膝的,似乎使人不能相信,这么漂亮炫眼耀目,好像要活了的人似的,是出于他们之手。他们吃的是粗菜、粗饭,穿的是破烂的衣服,睡觉则睡在车马、人头之中。
老,老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眼花了,就不看;耳聋了,就不听;牙掉了,就整吞;走不动了,就瘫着。这有什么办法,谁老谁活该。病,人吃五谷杂粮,谁不生病呢?死,这回可是悲哀的事情了,父亲死了儿子哭;儿子死了母亲哭;哥哥死了一家全哭;嫂子死了,她的娘家人来哭。哭了一朝或是三日,就总得到城外去,挖一个坑把这人埋起来。
人的生死被如此描述,还真是不值得活了。
一伸手,他的手就比其余四个的都黑得更厉害,其余的四个,虽然他们的手也黑得够厉害的,但总还认得出来那是手,而不是别的什么,唯有他的手是连认也认不出来了,说是手吗,说是什么呢,说什么都行。完全起着黑的灰的、深的浅的,各种的云层。看上去,好像看隔山照似的,有无穷的趣味。
再就是劳动人民的艰苦,那个时候,人都是在自己的身上留下工作的印记,那么鲜活而心酸。现在人多是些留在身体里不易见到的病态,一旦显现,就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