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 云癸心

图片 | @晚点的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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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通电话的时候，正坐在夜晚的街头，路灯下的身影有些单薄，远处的霓虹灯放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尽管喝得烂醉如泥，但一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她马上打起精神，用一个清醒的口吻回答：“喂，爸，什么事。”

她尽力掩饰酒精带来的声音嘶哑，还是被父亲听出来了：“你感冒了？”

她清了清嗓子：“哦，是啊，最近天气变化，不过没什么大碍，您就放心吧。”

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没事儿就好，对了，你最近忙不忙，请假回来一趟吧，我和你妈都想你了。”

“嗯，好”她说出那个“好”字接近崩溃的边缘，但还是极力克制住哽咽：“爸，时间不早了，我还得赶个报告，先不聊了。”

“好好好。”

挂了电话，她开始止不住地哭起来，包包里找不到纸巾，她用手拼命地擦眼泪，妆都花得不成样子。晚风吹在脸上，泪水的凉意让她清醒了不少。

为了不让父母怀疑她丢工作加失恋的事情，她撒谎说和男朋友去旅行，过几天再回家。一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窗外的蝉鸣越来越聒噪，到了童年放暑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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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拖着行李箱出现在村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父母站在家门前搓着手向这边张望。她举起手使劲地挥了挥，看到爸爸跟妈妈说了几句，双双朝这边小跑着过来。

爸爸一言不发地接过她的行李箱，妈妈捧着她的脸：“你瞧都瘦了，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坐车回来累不累？妈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酸菜鱼！”妈妈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鼻子一酸，拼命地点着头。

村头扛着锄头的李婶热情地打招呼：“回来啦！这次多住些天，你爸妈可想你了，天天盼呢！”“李婶，下地干活去呀？”她也回应了李婶，只见她扛着锄头走远了。

回到家的日子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每天听两老斗嘴，吵架又和好，吃着妈妈的饭菜，抱着爸爸的肩膀，做回一个撒娇的小孩。

真希望一辈子都呆在他们身边啊！

但她隐约感觉到父母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他们对她百依百顺，总是无意间说一些“一切都会过去的”的话，是不是他们察觉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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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个多月，见她没有走的意思，父亲提议说：“明天我们上山摘榛子吧，摘完你回公司。”父母貌似下“逐客令”了，她也不能一直这样在家无所事事，也该有新的打算了，但一想到就头疼。

每次榛子成熟时她都不在家，上山摘榛子便成了她童年的遗憾，这次能弥补当年的遗憾也不是坏事，她爽快地答应了。

一大早他们简单吃过早饭就上山了，这条崎岖的山路还真是固执地一点都不肯变，仍然难走又崴脚。

这条山路她小时候不止走过一次，挖土豆、掰玉米、种核桃树，这次没有农活，尽管难走却脚下生风。

山上风光无限好，青装绿裹。多年未谋面的山峦蜿蜒起伏，像是被驯服野兽的脊梁，仿佛能听到它不甘的咆哮。

轻车熟路的爸爸很快带她找到了一簇榛子树，风过时，叶子翻飞沙沙响。走近一看，叶子下藏着青嫩的果实，稍微熟的都被村里超额的熊孩子糟蹋光了，满地都是榛子壳。

她身后好像突然出现一群孩子们蜂拥而至哄抢榛子，边走边吃边吐着酸涩口水。“这些熊孩子真是。不过也难怪，这棵树张在路边嘛。”她抱怨了几句，爸爸头也不回地朝着下一棵榛子树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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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爸爸抓住一旁的树枝，一跃而上田埂上，开始摘榛子：“你摸摸这棵树的叶子，跟旁边的有什么不同？”

她疑惑地双手对比两片叶子的质感：“爸，这棵是什么？叶子背后怎么会有毛呢？”爸爸递了一个榛子给她：“你再尝尝看。”她咬开外壳，放进口中咀嚼：“嗯，这个怎么会这么香？”

爸爸终于沉不住气了，跳下田埂，从口袋里抓出一把榛子凑过来：“刚叫你摸的和尝的都是这种，毛榛子。”她拿起一个榛子端详，毛榛子长得比一般的榛子小个些。

他放一个进嘴里咬开：“毛榛子一般长在深山，熟得晚，所以不容易被村里的人哄抢，但是很好吃。长在路边的榛子还没成熟就会被路人摘光。”

爸爸看着榛子的头缓缓抬起来：“闺女，这世上的人都一样，没耐性等到你成熟，你明白吗？”

她错愕地看着爸爸，这次再也控制不了，嚎啕大哭起来。爸爸抱着她：“没事的没事的，我们闺女那么优秀，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和对的人的。”她点了点头，把父亲抱得更紧了。

几天后的清晨，她对着房门喊了一句：“爸，我走了。”捂着被窝的父亲“嗯”了一声，她提起装着榛子的行李箱下楼了。妈妈拉着她的手摩挲着：“闺女，下次回家可不许空手，记得带上男朋友。”她害羞地点了点头。

路上，她握着那袋毛榛子，听到了内心深处的毛榛子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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