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认识了一位本地报社的编辑,我常用无病呻吟的小散文去勾搭他,他从不加理会。某一日,他忽然说:“你给我写个专栏吧!”我虚地蹦起来,我算哪根葱?“专栏”这金光闪闪的字眼,我如何配得起?编辑微微一笑:“我说可以,你就可以。”他抛出我QQ空间的一篇日志:“我就要这种,不多,200-500字,每周一篇。”
那对男女看着有五十岁的年纪,但他们的实际年龄定是要小上几岁。两人都是风吹日晒下的黄黑脸庞,男人面容消瘦,蓝布棉袄,里面不知穿了多少毛衣,倒把身形撑得圆鼓起来。女人微胖,一件普通式样的酱色羽绒服,耳朵上挂着金耳圈,手指也戴了个金指环,眼神有些怯怯的。
男人把检查单递给我,果然男人才不过四十岁。我告诉他,这项检查还需要补个费用,有400多元。女人惊呼一声,男人嗫嚅着说:“医生,我们今天带了2000元出门,以为够了…”我见多了这样的情形,只能劝他们改天带足钱来。
女人轻轻碰碰男人,“我身边多带了点。”她从里面的衣服里掏出个塑料袋,袋子装了一大堆零碎票子,还有沉甸甸的硬币,摊在桌上一五一十数起来。终于,男人抬头,有些呆滞的眼神里透出惊喜,:“医生,够了!”
这是我工作中亲眼所见的小场景,纯白描,未修饰,也不会修饰,不料竟入了编辑的法眼,于是开始了“专栏作家”生涯。
出小名的愿望还是实现不了,体制中人,有所顾忌,只敢取个谁也不知道的笔名,瞒了人偷偷写。
起初还算顺畅。写临终前还在数钱的男人,写癌症晚期打工为孩子存学费的父亲,写大人物和小人物看病不同的待遇等等。
三四个月过去,把自己所有的存货倾了个一干二净,变得一穷二白。于是写文章便是相当不好玩的事了,挖空了心思,绞尽了脑汁,挖肠抠肚。没有故事了,医院里日日是寻常,生生死死,吵吵嚷嚷,无非如此。
被催稿,拖延、耍赖,私心里希望编辑弃了我。难得出门度假,脑子里只是盘算着未写的文章,拖了的稿件。如此煎熬着过了一两个月,忽然开了窍,故事并非是没有,是我的眼睛不对,是我的心麻木了。试着走开些距离去观察,去感受,于是又找到了我的故事。
当你常常有意无意间分析揣摩,那么自然更走近了来到医院的人们,明白他们的苦楚,懂得他们的烦忧。见了太多生死而冷漠的心似乎复苏了,耐烦去倾听病人的反复唠叨,主动在一个人无措的时候询问一声,帮上一把。也不计较有人因焦虑烦躁而表现出的无理。
故事一直在写,写了两三年,然而没长进。分明有好素材,感情也激沛在胸中,却只如一位拙劣的园丁,无法让那些花草长得茂盛滋润。来到写作班,便是为此,学习,练习,希望能用一个个字拼凑出动人心魄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