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爸爸退休以后过起了候鸟生活,10多年来为我的假期贡献最多的地方就是海南岛了。从离海最远的亚洲中心到大海之南的这片广阔岛屿,每当飞机穿破云层,向着蔚蓝大海的那一边陆地俯冲的时候,我总是会有一些激动。
我知道未来的十几天里,生活会像魔术一样,一下子从冬日瑟缩的寒冷穿越到温暖的夏日,满眼萧瑟单调的灰白色变为花红柳绿的多彩。等待我的将是度过悠闲的假期,享受亲情的愉悦,还有蓝天大海和清新的空气。对我而言,海南是一座幸福之岛。
我一直以为自古以来这个地方就叫海南,因为对于大陆而言,在地脉已断的大海的南边还有这样一座孤悬海外的巨大岛屿,它一定是因为地理位置而得名。苏轼曾有一首在海南写的诗:“沧海何曾断地脉,朱崖从此破天荒”。我也从未曾深究过诗人的“朱崖”意所何指?
直到读了《珠崖:12世纪之前的海南岛》这本书,我才知道,原来这座海岛最古老的名字是如此的优美。从汉初时候开始,“珠崖”这个地名就被使用,本来是指海南岛最北端的名称,后来变成这个地区的行政区划名,因为在大海中崖岸之边,出珍珠,所以称为珠崖。
《珠崖》这本书的作者是美国著名汉学家薛爱华,他写了多部研究中古时期南方中国的专注。他结合人类学、文化学的研究方法,以民族语言、民间习俗、宗教祭祀等为研究对象,给我们提供了大量有用、又有趣的信息。
薛爱华梳理了12世纪之前的海南岛,主要是有文字记录的那些历史文献,从六个方面描写了中古时期的珠崖,包括历史、自然、原住民、交通、流人、地狱抑或天堂,给读者呈现了一个五光十色、异彩纷呈的中古代珠崖。
现在没有人能说清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人们是如何到这个位于海中央的地方来的。海南岛是一座宝石之山、黄金海岛,这里有人们热爱的药物、香料、珍珠、玳瑁、犀角、象牙和各种各样的香木等自然物产,它们的价值令人垂涎。
薛爱华说:本地的原住民精通动物、饲养、气象学、农业生产和天文学。因为海南岛丰富的植被和物产,以及极易成活的特性,让当地的原住民观察到万物生长的规律,因此很早就具备了这些和自然规律有关的知识。
在海南岛上,好像什么东西一到这里,就像被点石成金一样有了旺盛的生命力。记得父亲刚到海南的时候,看到那些我们在花盆里精心照料还不怎么茂盛的植物,在这里的道旁、荒地上肆意地生长,感慨到:这里就是在地里插一根筷子也会长成大树吧!
这里最早的原住民是黎人,文字资料中把他们称为“生黎”和“熟黎”,生黎是指本地的原住民,而熟黎是那些岛外的逃犯和乱民,逃脱了政府的惩罚来到这里,和当地原住民融合而来。记载中说,这些外来者教唆海南本性质朴的原住民给海岛的政府官员制造麻烦,并为未来成功造反奠定基础。
中央政府从来没有对珠崖形成长期有效的统治,有文字记载的只是在一些中央王朝比较强盛的朝代,形成过一段时间的统治。而为达到统治的目的很多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大批的中原人在这里丧命,史书中记载这里“民如禽兽”。
原因是统治者来到这里,首先做的就是横征暴敛,贪得无厌地掠取海南岛的自然物产,因此在很短的统治时间内不断地激起本地人的反抗。因此,统治者总是倾注了巨大的财力和人力,然而通过强制并不能真正让外来者拥有这个地方,还带来了成千上万人的痛苦和死亡。
因为代价太大,所以中央王朝在很多时候是放弃这里的,这里仅仅是作为贬谪者的流放之所。书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有趣的故事,唐朝时有一个叫做韦执谊的官员,他的工作需要他去看各地的地图,每当看到崖州的地图时,他都会哆嗦,生怕有一天让他到那里去。但怕啥来啥,他最后被降职贬谪到崖州,最后死在这里。
海南最著名的流放者就是苏轼了,苏轼晚年曾赋诗评价自己说: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儋州是他人生最后一站。在海南的贬谪生涯中,苏轼写了不少诗,而且经常以陶渊明类比自己。他觉得这里就像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可以实现那个乌托邦理想,人人生活恬静与世无争。
苏轼在儋州和原住民交朋友,教他们酿造出解忧的美酒,寻找延年益寿的草药,他甚至穿上当地的服装,想去学当地的方言。他的豁达和随遇而安让他最后活着离开了这里,虽然他离开海南不久就病逝于返家的途中。有老朋友问起海南的情况,苏轼说,这里的风土“极善”,人情“不恶”,海南为苏轼立了一块碑,上刻“明道”二字以纪念这位伟大的文学家。
时光荏苒,千年已过。海南岛以它复杂的地形地貌,丰富的地热温泉,优质的水源和空气,成为人们向往的优质旅游地和长寿之乡。这块悬挂在中国南端海岸的精美绿宝石在新时代重放异彩。中古时期的“恶魔岛”成了现在的幸福岛,像夏威夷一样,成为另一个“太平洋上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