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客栈喋血
冬日的月光，似乎比平常更洁白。
这两日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客栈也不用再每日洒扫。生意永远都是这样，忙时到处都是活，就嫌人手少，脚都不沾地了，客人依旧排着队，连个安生觉都不让人睡；闲时一点事情没有，似乎每个人都一样的无足轻重，无聊得睡也睡不着。
要是均衡一下，每天都不忙不闲，有客人又不太多，有事做又不大忙，那该多好！到了晚上还能静静地看看月亮，想想还在家里的爹娘，还有老婆孩子…当然首先得有个老婆。隔着窗缝，看着窗外那一轮圆月，小伙计不禁开始种种浮想。
从那天两个奇怪的客人离开店里，就没有再来过什么客人了…也不对，来了一个更奇怪的。
那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小伙计能感觉到。她一身黑衣服，垂下的黑纱遮住了脸，但遮不住她的身段。但她实在是可怜，两手各拄一根钢杖，看样子是个跛子；这倒也罢了，可如此寒冬，一个人出门，无人陪伴照料…不知是谁的老婆，居然如此舍得让她就这么独自出来。要是我…
到底是西北的冬天，烧热的炉子也敌不过凌冽的寒风。小伙计打了个寒颤，忙把开了条缝的窗户又关严实了些。透气也够了，该睡觉了。躺在床上，仍是难眠，止不住，闭了会眼，却又无奈的睁开，小伙计又开始寻思。
也许她是掌柜的老熟人？住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到她付店钱、饭钱。想到“老熟人”，小伙计笑了。他不止一次地想过，掌柜的孑然一身，也该有这么个“老熟人”。所有的食水用度，都是掌柜的在伺候，掌柜的还偶尔去她房里，总要耽误些工夫才出来。他还去听过几次窗根儿，不过什么都听不到，有一次还被刚好出来的掌柜的看到了，骂了他好久。
掌柜的真的是老了，出来这么快…想到这里，他笑得更开心了。得，今天能睡着了。小伙计合上眼，意识渐渐模糊…脖子上有些凉，随之而来的是疼痛。睡意没有了，他想喊，却喊不出来了…
生命的诞生要十个月，可消失，却用不了这么久。
杨成听到有动静，起来看看。客栈开了这么久，也有过两三个飞贼光顾，不过一般小贼他倒也对付得了，大贼来他店里也没什么太值钱的东西可偷。但这几天他比以往都要更警惕，似乎也渐渐恢复了曾经的敏锐。他翻身起来，蹿出房子进到客栈正厅，才看到小伙计从房里走出来，想是晚半晌喝多了水。
杨成转身要回屋，突然想了什么回身走过来对小伙计说：“对了，刘二，明天你记得…”话还没说完，手上打出一枚丧门钉，同时纵身后跃。那“小伙计”身法却也是奇快无比，当时向后一个“平搭铁板桥”闪过了丧门钉，再起身看时，杨成已经从柜台里抽出一对峨眉刺。
“行啊杨成，十几年不见，你连家伙事都换了？”明明是“小伙计”的样貌，发出的却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九变玄关’，陈醉，果然是你…”杨成恨恨地看着他。陈醉笑道：“我这‘九变玄关’的易容术，你如何看破的？”杨成指了指陈醉刚出来的房间，陈醉斜眼一瞟，点了点头：“时间太急没有处理血迹，怪不得。”
杨成蹂身扑上，连攻十数招，招招拼命，竟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陈醉起初也是一惊，不免有些捉襟见肘，落了下风。但到了第二十招，陈醉手中的匕首“碎银龙”闪出一道短芒，“叮”一声响，杨成顺势退后，只见右手的峨眉刺已经剩下半截。
“‘修罗诀’？你从哪里学来的？”杨成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醉。陈醉沉着脸道：“你现在该明白，我不见到她，是不会罢休的吧。横竖她今天也是跑不掉了，你就别再耗了，我给你个结束吧。”
陈醉话还未说完，杨成一拧身闪进了右手客房中。陈醉紧跟而上，门已经关住，手推不开。陈醉提气一掌震开房门，随后闪到门边，只听见“嗖嗖嗖”三声连响，房里打出上中下三排共六十根钢针。再进房中，房里已经没有人了。
房中四顾，只见门边墙上嵌着一面照妖镜，但仔细看，却是反八卦位。陈醉当下手扶八卦盘，正转三下，反转两下，再正转三下。只听见“咔啦啦”一阵响，床挪开了，床下的木板向下沉。陈醉跳到木板上，随之而下。
这客栈地下居然另有密室。陈醉落下后，面前是一条石铺的窄道，前踏一步，突然听见两旁有响声，陈醉身形后仰，又用匕首格开射响下半身的三支暗器。虽然没有受伤，却也是手忙脚乱，之后的石道他不得不缓步慢行，处处小心。一路上转了四个弯，共触发了六次机关，其中有一只追命针几乎是擦着脸过去的。躲开的时候，闻到针上有淡淡的异香，他知道，这是“梅花落”，沾之必死。
如此耗了小半个时辰，面前终于不再是无尽的石道，而是扇半开的石门。陈醉迅速闪身到石门内，看到正对门坐着一个黑衣的女子：杜明烟。
“你终于来了。”杜明烟冷冷的看着陈醉。：“这么多年了，你装的真好。要不是杨成告诉我，我还真想不到你原来是‘君山鬼谷’的传人。”陈醉看着她，狂笑道：“我不但修成了‘修罗诀’，还重新召集了当年剩余的鬼谷弟子，成立了‘森罗殿’。你当初一念灭君山，杀了多少鬼谷弟子。没想到天道轮回，要死在我的手上吧？”
陈醉越说越得意：“你让你的徒弟扮成你的样子一路西行，用的是君山的‘九变玄关’，本来也没什么破绽。可纵使你徒弟的脸、声音、武功，都和你一模一样，习惯却大不一样。我森罗殿派去的几个杀手活着回来，本就是个问题。之后她巩昌府捉匪送官，可她不知你是孤儿，最恨这些买卖人口之事。我知道如果是你，一定会直接杀了那几个人贩子，至不济也要送他们些零碎苦头。所以我就更确定不是你。那么，你就必定还没离开这里。”
杜明烟笑了笑：“猜的不错。但是你可要明白，当年轩辕老鬼‘修罗诀’已经四重，尚接不了我三十招。你怎么跟我打？”陈醉笑得更开心了：“多年来，你‘弱水三千’的内功我已摸得一清二楚。这门内功过于霸道，自百年前‘老不死’孙中手里，便把练法毁了，只是靠功力传承。你那徒弟的身手我一眼便知，已经得到‘弱水三千’的全部功力，你现在，只是个没有功力的废人而已！”
话音刚落，陈醉已经扑了上来。杜明烟内功虽失，身法尚在，忙闪身避开。但陈醉手中全是进手招数，杜明烟一味闪避，内功已失气力不济，半盏茶工夫，身法已经慢了下来。又过了五招，陈醉抓住空挡，‘碎银龙’自杜明烟左胸捅入。
杜明烟手捂胸口，断断续续地说：“你也…别想安生，杨成已经…已经远走，他会转告我的…徒弟，为…为我…报仇！”陈醉阴笑一声：“报仇？找谁？我不妨告诉你，陈醉这个名字，早已经不在了，我现在叫陈兴义。杨成曾经记得的那张脸，我也早就不用了，他永远找不到我！”
杜明烟犹如回光返照，一瞪眼：“我也可以给自己报仇！”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到陈醉进门时她坐的椅子上，左手按下开关，顿时密室顶部开始崩塌，成块的岩石纷纷落下…
上一篇：醉医岐黄
下一篇：弱水三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