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你 这么近,爱,那么远(十一)

十一、高斌的未婚妻

麦兜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呕吐与腹泻都更为严重,又挂上了吊瓶,青草轻轻地抚摸着麦兜的前腿,给它一点安慰和力量。

余天很快找到地方,把车停在门口径直走进来,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嫌恶地来了句,“什么味啊?”正要询问店员,突然瞟到里间的青草,赶忙走过去,看了一眼诊疗台上奄奄一息的麦兜,皱皱眉头,不由分说拽住青草的胳膊,还没有等她站稳,便拉她出了门。

店里的人看到这情形,觉得有些奇怪,想着肯定是人家的家务事,也不好多管。高斌正好站在门外对一个抱着狗的老太太叮嘱着什么,也看到这一幕。

青草甩开余天的手,“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公共场合。”

余天嗔怪道,“我还要问你在干什么?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又脏又臭,我进去都没办法呼吸。你知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病菌?你还去摸那狗?”

听到余天这些话,青草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和自己完全是两种人,说什么都不会有用,两个人的思想不在一个频道上,她平静下来,“我买了一只小狗,带它来看病。”

余天皱起眉头,“你买那玩意儿干什么?你又没时间养,再说太脏了,以后对孩子也不好。”

青草觉得再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干脆不吭声。

余天看青草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受到责怪可怜兮兮的样子,突然觉得两个人的关系该有点突破了,便上前握住她的手,想带她走。青草慌了,忙抽出手来,“你干什么?”

余天扬起眉毛瞪大眼睛,不明白青草为什么作出这么强烈的反应,“走啊!先找个地方吃饭去。”

“麦兜还在里面输液,它病得很重。”

余天楞了一下,“哦,你说那只狗啊?病了正好,这不是给动物看病的医院吗?就给他们吧。咱们不要了,以后不许养这么脏的东西。”

听到这话,青草的眼泪一下流出来,止也止不住,她想起还在输液的麦兜,替它感到心痛。生命之间本该是平等的,可是偏偏有些人要去肆意践踏其他生命的尊严,自以为高等。

余天很纳闷,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让青草这么难过,他在农村的家里也常年养狗,剩饭剩菜都拿来喂给它吃,还是瘦得皮包骨,一般到了过年父亲就发动全家人把狗逮住,宰掉吃肉,生命的终结方式跟家养的鸡鸭鹅没什么区别,他实在是不知道青草有什么好哭,“你哭什么呀?你要是真喜欢,我再给你买一只,买一只贵的。”

青草觉得实在没必要再说下去,使劲把眼泪擦干,“你先回去吧,我改天再联系你。”

余天有点不耐烦了,又去拽青草,“快点走吧,车还在边上停着呢,怕被贴条。”

青草用力甩开,“余天,请你尊重一下别人的想法好吗?”

余天真来气了,抢过话,“我怎么不尊重你了?我班都不上就跑过来找你,你怎么不干点正事啊?你要是不走,我可要给你堂姐打电话了啊。”

青草哭笑不得,有点后悔让余天过来,家里人还不知道自己辞职的事情,这下麻烦了,看来跟这种人只能先来点软和的,“你别每次都这样好吗?我伯伯上次还问我,说余天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给我们打电话啊?一点小事自己都解决不了,以后怎么干大事?”她看余天有点紧张,又接着说,“我伯伯最不喜欢的人就是打小报告的,他认为男人要有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和方法,不能什么事都向上面报告,显得多没能力似的。他说看你很有能力的样子啊。”

余天一心想在青草家人面前留下好印象,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地说,“我当然不是喜欢打小报告的人……但饭还是要吃的。”

看样子这顿饭不吃不行了,青草点点头,转身看到高斌还站在门口跟客人聊着,知道他今晚要值班,便把麦兜托付给他。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蔫,青草一点胃口都没有,余天倒是很兴奋,直问青草伯父对他的印象是不是还不错,青草顺着他应付几句。临走前,青草又交代余天先不要和家里人说宠物的事情,余天以为青草是怕挨骂,想讨她高兴,也就答应下来。

等青草急急赶回医院已经八点了,没剩几个人在店里,麦兜睡着,高斌在给另外一只小狗换吊瓶,看到青草进来,说了一句,“来啦?麦兜病情没有明显好转,最好晚上放在这里观察。”

青草点点头,“我陪它。”高斌没说话。青草呆了一会,气氛有点尴尬,便找话,“要我帮忙吗?”高斌说,“暂时不要,要帮忙的话我叫你吧。”青草点点头,又陷入沉寂。

突然麦兜开始猛烈呕吐,紧接着就是腹泻,小小的身躯痛苦地向上拱起,让人非常心疼。高斌忙注射针剂让麦兜好过一些,青草问,“麦兜能好起来吗?”高斌轻轻笑着,温柔地看着青草,语气很坚定,“你相信它能好就一定能好。动物和人一样,活下去需要信念。它现在需要你传递信念。”

青草注视着高斌,报以微笑,这一次她没有紧张,觉得很窝心,这句话带给她莫大的鼓舞。她用毯子包好麦兜,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像保护着一个弱小的婴孩。

麦兜慢慢睡着,高斌让青草先回去休息,青草执意不肯,她打定主意,不管麦兜能不能活下去,她都要在它最需要爱的时候陪着它。其他人都陆续走光了,高斌边做手里的事边和青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青草时不时帮点忙。

在这个静谧的晚上,安静的医院里,宝贝们安心地睡着,在温柔的灯光照射下,高斌和青草的影子无声地投射在地面上,就像两个降临人间的天使,守护着这些弱小却同样珍贵的生命。

就在麦兜再次呕吐,两人忙前忙后照顾时,医院的门被猛然推开,一个亢奋的女高声传来,“高斌,高斌!”惹得狗狗们一阵狂吠。高斌忙走出去,“嘘!小声点。”

青草也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个头和自己差不多的女人,皮肤有点黑,头发烫成大波浪卷,还没有到夏天,却穿着紧身的米色连衣裙,看到她的人突然觉得自己浑身也绷紧了。

女人假装生气,“每天就知道看你的那些动物,从来不关心人家,我可真要生气了啊。”看高斌没吭声,她马上换了口气,在他面前旋转一圈,裙摆微微荡漾起来,兴奋地问,“你看我的新衣服和新发型,好不好看?”

高斌笑笑,摘掉手套,“好看。这衣服是不是小了点?”

那女人撅起嘴作出撒娇的样子,“你妈都说好看了,我跟她一起去买的,她送给我的,很贵啊。”话音刚落,一眼瞟到站在里间的青草,这女孩扎着利索的马尾,简单棉布衬衣配浅色牛仔裤,看上去却那样俊秀、清丽,有种特别的味道,最要命的是怎么竟然感觉这个女孩跟自己常看到的高斌的样子很搭!一股怒气冲上来,却仍故作轻松地问,“她是谁?怎么这么晚就你们两个人在呢?”

青草忙替高斌回答,“我家小狗生病了,我陪它在高医生这里看病。”

女人瞟了一眼躺在诊疗台上的麦兜,没有搭理青草,扯住高斌的两只手,“一起回去吧?今晚好好陪陪我。”

高斌抽出手按住她的肩膀,“我得值夜班。今天人少,你要是愿意就在这玩一会,你很少来,趁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下我的工作。”

女人显得不太情愿,跟高斌腻歪起来,青草被那甜腻腻的声音弄得不好意思,换个角度面朝里坐着,不再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不一会儿,高斌过来跟青草打招呼,说要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听到两人出门的声音,青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如青草所想,这个看上去和高医生并不怎么般配的女人正是他的女朋友,其实已经是未婚妻了,她本名叫陈美丽,原来和高斌是高中同学。

青草看不出来的是,其实高斌家境优越,父亲高林源经商,和高斌的母亲杨琴白手起家,多年打拼,成就了不小的家业。高林源经商有点起色后,杨琴就专心在家当全职太太,后来丈夫的事业越来越大,家里买了别墅,请了保姆、司机,她的全部任务就是负责花钱。

说来有意思,了解高斌的朋友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找陈美丽做女朋友,两人丝毫没有共同语言,而且看上去总显得不太协调,认识高林源的人也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找杨琴这样的女人做太太。

高林源虽然比不上潘安,但也身材高大、文质彬彬,而杨琴长相普通就算了,能力更是一般,自然对丈夫的事业帮不上忙,甚至有时还帮点倒忙。品味更不要提了,大把大把花着丈夫的钱,买的都是些在别人看来俗不可耐的东西,活脱脱一个暴发户,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像只花孔雀,身上从来都是叮呤当啷地挂满各种饰物,像极了圣诞树。

每周一两次到丈夫公司突击查岗是她排在花钱之上的要事,高林源是个正派人,自然查不到什么实质证据,但不做点捕风捉影的事,她就会觉得自己闷得慌。

难得高林源守着千万家业,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糟糠之妻,对妻子的一切做法都给予最大宽容,甚至主动表示理解。

高林源是个聪明人,在他心里,现在有多少家业并不能让他无忧无虑,商场如战场,他心里时刻充满危机感。

他最感激的是在自己一贫如洗时,这个女人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也相信,即使将来自己哪天再一无所有,最后留下来与他手握手的仍然只有这个女人,献媚的年轻女人多得是,他知道都是因为钱和地位而已。一个时刻没有安全感的聪明人自然会珍惜能让他安心的东西,杨琴才能给他最大的安全感。

撇开家境优越不谈,高斌的硬件也继承了父亲高林源的优良传统,高中时代就已经一表人才、温文尔雅,学习又好,还从来没有架子,和同学打成一片。虽然家里豪车不少、司机不缺,但是从来没见过有人在校门口开车接送他,要不是他那个极品老妈时不时来学校叮呤当啷地展示一圈,大家还真不知道高斌原来生在这样一个富商家庭。

这样低调的孩子自然深得老师喜欢,也是很多女孩的爱慕对象,陈美丽也不例外,但她是绝对不敢表白的,自己太普通了,简直就是只丑小鸭,家境连一般都算不上,父母成天在麻将馆搓牌,不思进取,让她深觉丢人。唯一能和高斌媲美的就只有自己的学习成绩,每次考试两人排名不相上下,倒也让高斌对这个少言寡语的女孩产生几分好感,比起那些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叽叽喳喳想引起自己注意的肤浅女生,陈美丽很努力,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这很让人欣赏。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高斌他妈比高斌先喜欢上这个女孩。如果高斌的极品老妈知道那一次事件不像他们看到的这样单纯,估计她肠子都要悔青了。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越在乎就越看不清真相,你越不希望发生就越会围绕在你身旁。

杨琴虽然有钱,自己也舍得花,但她最反感别人跟她提钱的事,在她眼里,除了老公和儿子,其他所有人都在觊觎她家的财产,保姆和司机也不例外,她对任何人都严加防范,尤其是那些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廉价衣服的小妖精们,这么小就知道天天给自己儿子抛媚眼,那都是有目的的,主要就是看上她家的钱。

老公要看紧,儿子更要管好。常来学校不要紧,没想到自己的脾性和想法让毫不起眼的陈美丽给摸透了。

每次杨琴来学校逛荡,陈美丽总默默地观察着她,要么坐在角落里,要么远远跟着。倒不是要干什么坏事,她实在是喜欢高斌,爱屋及乌,就想了解一切跟高斌有关的人和事。

观察得久了,她得出一结论,这个老女人其实头脑很简单,钱是她的死穴,自己爱钱,但见不得别人爱钱,最喜欢不爱钱的朴素孩子。

陈美丽不自觉地给自己贴上了完美的标签,朴素、不爱金钱、读书努力、对高斌专一,她觉得自己愿意为高斌付出一生,虽然现在还只是高中生,但并不妨碍她在漫长的未来实现自己的承诺。

她想得很长远,高斌这种家境优越又单纯的男孩很难找,以后再不可能碰到了,值得自己付出一切得到。放长线钓大鱼是非常不错的一招,只要能先讨得杨琴喜欢,慢慢增加接触机会,拿下高斌应该不在话下,她要想尽一切办法打入敌人内部。

机会就在临近高三毕业的那一天如愿到来了。那天很热,知了聒噪地在树上叫唤着,“热死了,热死了……”学生们都头晕脑胀地做着高考前的最后冲刺,高斌连着两个晚上熬夜解习题,早饭只吃了个鸡蛋,中饭热得吃不下,加上压力一直很大,一直体力很好的他竟然在课堂上晕了过去。

这下把老师、同学急坏了,忙把他背到学校医务室去,顺带通知了杨琴。杨琴连司机都没带,火急火燎地赶到学校,这可怎么得了啊,关键时刻宝贝儿子竟然倒下了,她直怪自己最近太大意。

高斌还没到医务室就清醒了,校医检查半天,最后说就是压力太大,学习累的,要多补充营养、注意劳逸结合。

其实一个平时各类素质都堪称优异的大男孩,学习紧张点、天气热点、吃饭少点,偶尔晕乎一下,能有什么事,吃饱睡好就解决问题了。

就在大家准备离开时,杨琴觉得自己手上沾满了简陋学校医务室的各种细菌,便跑到洗手间洗手,把她那引以为豪的巨大粉色“鸽子蛋”钻戒摘下来暂时放在一旁,刚挤出洗手液,听见外面一阵闹哄哄,以为儿子又出问题了,着忙冲洗一下跑出去,完全忘了价值不菲的宝石,看来儿子到底还是比钱更重要一些啊。

陈美丽就在这时进了洗手间,她当然是来洗手的。其实高斌晕倒的一刹那,反应速度最快的人是她,快得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第一个冲上去,一路上护送跟过来,老师让其他人都先回去复习,她还是偷偷没走,谁也注意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孩。现在外面又送来生病的学生,闹哄哄的,高斌他们也准备腾地方了。

她看见杨琴去洗手,自己也想跟着做个讲卫生、积极向未来婆婆靠拢的好女孩。

一进洗手间,她就看到了那个明晃晃的大钻戒,照得她的心一下就亮了。换做是一般孩子,面对这么一个可能这辈子就只能在高档珠宝店的展示柜里远远看上一眼的宝物,脑袋大多会一时发热走了歪道,反正也没人注意,也许就揣自己兜里回去孝敬老妈,又或者把它换成钱,省着点花就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当然,我们的陈美丽可不是一般孩子,她可不要省着花一辈子不愁吃喝的钱,而是想要全部。她本能感觉到机会来了,她在想怎么把戒指还回去可以把效果搞震撼一点。

时间不等人,她一时间想不出更完美的办法,便举着大戒指迅速冲出去,对着闹哄哄的人群大吼一句,“老师!我捡到一个大钻戒!我要交公!”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刚进来的生病孩子也突然觉得自己病就好了,大家都眼巴巴地盯着她手里那个看上去沉甸甸的大戒指。医务室的人暗骂这女孩真是个傻子,要是等人都散开,自己捡着就好了。

高斌的女代课老师马上反应过来,看了高斌妈妈一眼,从陈美丽手里接过大戒指,装作不经意地举到眼前狠狠看了几眼,然后不舍地送到杨琴跟前,满脸堆笑说,“这肯定是您的吧?您赶紧收好,亏着是我们学生捡到,否则就麻烦了。”

杨琴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个戒指是高林源发达后,为补偿她多年来所受的苦特意在结婚纪念日那天送的,价值不菲不说,关键是很有意义,她一直爱不释手,戴着它在那些富太太跟前炫耀。

杨琴被这个拾钻戒不昧的女孩感动了。

她走到陈美丽跟前,伸手摸着她搭在胸前的小辫子,万分赞赏地说,“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我要给你写封表扬信,现在社会像你这样的好孩子可没有了。”

陈美丽对杨琴的脾性早已了如指掌,马上义正言辞地说,“阿姨,您好,我叫陈美丽。您不用客气,我家虽然清贫,但一直都是书香门第、正经人家,我父母从小就教育我,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钱能买很多东西,但买不了良心和真情。”

杨琴立刻被这一番大情大义的话给感动地湿润了眼眶,恨不得立即抱着这个女孩亲两口,她自己读书少,最羡慕书香门第家的孩子。陈美丽在高斌妈妈心里的光辉形象从此树立起来,平时一直刻意维护,品味相同、性情相近的人总是最容易互相产生好感,两人很多事都一拍即合,一直维持着不错的关系。

后来杨琴嫌陈美丽这名字有点土,搞不明白书香门第怎么还给孩子取这种名字,干脆给她改名叫陈美儿,说这样才洋气,陈美丽乐不颠地接受了。

由土气陈美丽变身的洋气陈美儿也一直压抑着自己对高斌的情感,表现得完全像个情窦从未开过的小姑娘,这点也让杨琴放心,这孩子就是跟自己有缘才来的,毫无杂念,确实是除家人之外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高斌对陈美儿一开始也就仅限于好感而已,毕竟,看上去善良单纯的人谁都不会讨厌。

为了和高斌在一起继续做同学培养感情,陈美儿也报考了同一所大学,无奈发挥失常意外落榜,她压抑着对高斌的思念,狠狠复读一年,终于考到同一个城市,虽然不是同一所学校,但她已经非常心满意足,而且这次是听杨琴的话,读医科大学将来做外科医生。杨琴最喜欢和医生打交道,有钱就怕死,有个亲近的人做医生实在不错。

高斌在大学里读得是国际经贸专业,高林源当然想让这个优秀的儿子未来继承自己的衣钵,但高斌完全不感兴趣。

杨琴喜欢养猫,高斌自小也喜欢小动物,他不是简单地喜欢动物外观可爱而已,而是对它的吃喝拉撒,包括生病、治疗等都感兴趣,家里的猫感冒或拉肚子,他自己琢磨着给治好,同学家有狗要生小崽,他守在人家屋里看整个过程,还把生下来的小狗几天长到几厘米、几斤,几天长牙,多久学会爬,多久断奶全用小本记下来。

他不好好读自己的专业,经常跑到别的兽医学校去听课,天天跟着动物医学的学生混在一起,倒是学会不少东西。

陈美儿每周都打着杨琴的旗号跑到高斌学校去看他,表面上是看望,实际是监督高斌不要乱谈女朋友,这也是杨琴的意思。

高斌倒也没有这个心思,是有不少女孩喜欢他,但不知为什么,他都毫无感觉,他总觉得这些女孩身上缺点什么东西。高斌虽然在感情上没有经验,但他似乎天生知道如何选择另一半,他不看重相貌和任何物质条件,只看重人品,勇敢、坚强、独立、善良、诚实、有爱心,只有这样的女孩才能吸引他。

有一次他想试着和一个看上去文文静静、很有气质的女孩约会,两人一起逛公园,一个四处搜集废弃塑料瓶的老太太不小心撞在女孩身上,踩了她雪白的鞋子一脚,结果女孩立刻嫌恶地推开老太太,任凭老人怎么道歉也不理不睬,使劲擦着自己的鞋,装作没听见,弄得老太太很不好意思,倒是高斌安慰了老人家。从公园回来,高斌任凭这个女孩再怎么联系他,也不做任何回应了。

在同寝室的人看来,高斌对女孩太过挑剔,但他始终要坚持自己的标准,关键是对别的女孩也培养不起兴趣。

陈美儿跟高斌认识这么多年,自然相当了解他,她也一直做着各种努力迎合高斌的胃口,使他认为自己是一个绝对善良、有爱心、吃苦耐劳、不可多得的女孩。让高斌觉得是自己先喜欢上她、主动追求的她,这一点对陈美儿相当重要,这是她将来在高家安身立命的最大资本,所以不管她爱得如何发狂,都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这事,包括父母、同寝室的同学,内心波涛汹涌,永远不显声色。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为达成目标,可以忍受一切,不管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的折磨。

很快迎来大四生活,又到了需要抉择的时刻,高林源希望高斌继续深造,这当然也是陈美儿的想法,这样,他们也许可以在一起继续呆上几年,高斌可不这么想,他决定成为一名宠物医生,先考取执业兽医资格证,再开个自己的宠物医院,给予生病的动物最专业的治疗和最有爱心的照料。

对于这一想法,陈美儿坚决反对,她心里早已给未来两人安排了最美好的设想,两人共同读完研究生,然后一起出国深造,回来后高斌继承家业,自己做一名医术高超的医生,这样的生活很完满。

在她眼里,给人看病相当高尚,给动物看病非常低下,她忘了,其实人就是动物,只不过自认为高级一些而已。

心里反对没有用,只有先成为高斌的女朋友,然后才有发言权。

那天,陈美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决定在外形上来个大改变。她解开马尾辫,让头发像瀑布般倾泻下来,眉毛修细,化点淡妆,拿出压了很久箱底的一件水蓝色的连衣裙穿好,运动鞋也换成细跟的皮凉鞋,露出纤细的脚趾头。由于前后反差过于巨大,所以换装后的陈美儿看上去还是很不错的。

高斌也被惊到了。看了七年的丑小鸭,现在不说变白天鹅,起码是变正常的小鸭子了,突然觉得其实这女孩各方面都还好,自己怎么就一直没有注意她呢?

陈美儿当然看出高斌的心荡起了涟漪,她按捺住激动,这么多年第一次伸出自己软软的小手撒娇似的握住高斌一根手指头,像无邪的小妹妹那样看着他。

高斌第一次和女生这么近距离接触,被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手心直冒汗。陈美儿耍出第二招,一开口便要借两千块钱。

高斌又惊到了,第一反应是陈美儿变化这么大,不会借钱去乱花吧?正准备问借钱干什么,突然陈美儿的眼泪就真像那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哭得梨花带雨。

高斌慌了,忙去安慰她,陈美儿等吊足高斌胃口,缓缓开口了,一边狠劲抽噎一边说,“我们班有个女生好可怜,她爸爸得了白血病,家里又没钱,她现在实在没有办法,每天跑到外面去讨钱筹款,天天只吃馒头,瘦得像皮包骨,我好心疼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她了,还想再帮助她一点,可实在没钱了。”

她可怜兮兮地望着高斌,“你先借我点好吗?我慢慢攒着还你。如果你是那个女孩,你就知道她现在多么渴望帮助了。”说完又低下头抽泣。

高斌为自己刚才的龌龊思想感到羞愧,这么久以来,这么善良、美好的女孩就在眼前,自己却跟瞎了似的,怎么一直都没有珍惜呢?他平时也不怎么用钱,身上大概还有五千多,都拿出来交给陈美儿,说不够再问家里要。

那天高斌一直牵着陈美儿的手在操场上慢慢地走,陈美儿算是如愿以偿了,那种狂喜可想而知,但表面仍平静如水。两个人在操场上谈人生,谈理想,谈那个父亲得了白血病的可怜女孩。

男女的思维确实是不一样。如果换做是女生听完这个可怜的故事,第一反应会小心眼地问,你身上的钱都给她了,你怎么还有钱买裙子穿?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来跟我说这事,肯定别有目的!男生则完全是另一种思维,帮助别人和花钱打扮自己那是两个完全不搭界的事情,压根不能扯在一起。

陈美儿第二天便拿这钱又买了一条裙子、一些头饰,剩下的存进自己的银行卡,丝毫不觉有什么羞愧。再过半个月,又在高斌面前梨花带雨地哭了一场,说是同学老爸永远地去了,让高斌好一顿安慰。

高斌和陈美儿确立恋爱关系后,本没想太快告诉杨琴。陈美儿先找个机会,装作不小心说漏嘴了。杨琴开始有点不痛快,打电话问儿子,原来是自己儿子觉得人家姑娘好先主动的,陈美儿倒一直没有这个想法,是自己儿子先喜欢嘛,那就没啥好说了。转念一想,陈美儿也还不错,和自己投缘,家里还是书香门第,书读得那么好,将来又是外科医生,社会地位也不会差,也就说服自己接受了。

虽然确立了恋爱关系,但陈美儿发现自己对高斌做宠物医生的反对没有用,她也不敢过于破坏自己在高斌心里刚刚树立起来的通情达理、友爱善良的美好形象。

关键是她心里很清楚,不管高斌从事什么职业,以他父亲的千万家财,支持他玩一段时间是没有问题的,男人嘛,有正经爱好是好事,这样就不会有心思注意社会上的那些莺莺燕燕。

毕业后,高斌果真回家找了个兽医站跟着学习,随后考取了执业兽医资格证,几年后联合两个当年蹭课时认识的朋友一起开了个宠物医院,做得还不错。

对于这样的职业,高林源当然全力反对,儿子竟然去当兽医,这让自己怎么抬得起头来,吵过,闹过,甚至要断绝父子关系,还是拗不过要坚持自己理想的高斌。最后陈美儿一句话让高林源暴怒的情绪缓和下来,“叔叔,您也不用太想不开。人总有点自己的理想,如果不去尝试一下会后悔一辈子,到时他会埋怨您。您就让他去玩两年吧,等玩累了,吃够苦头,我保证以后他会乖乖地回来帮您打理事业。您大可放心。”

高林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用陈美儿的话暂且宽慰自己,就先随儿子折腾去吧。

陈美儿七年本硕连读结束后,毫不犹豫地回到老家和高斌呆在一起,通过未来公婆的关系找了家三甲医院上班。

这几年两地分居的日子可把她折磨坏了,甚至有点后悔报考医科大学,自己将来做什么职业当然比不上钓住这个金龟婿重要,还好,高斌只是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事业上。

杨琴也动过心思,还跟高斌发过火,儿子大了,条件这么好,身边的富婆朋友自然少不了作介绍,不是富商就是高官家的女儿,门当户对,还有的长得像天仙般漂亮,杨琴看了都流口水,高斌却总是一句“我有女朋友”给毫不留情地回绝。罢了罢了,想想自己的条件也不好,高林源发达后并没有做陈世美,感情的事就随儿子去吧。

在陈美儿的要求下,她毕业回来不久后两人就订了婚。亲家头次见面商量订婚事宜那天,陈美儿父母一身知识分子装扮登了高家的门,都被女儿强制要求戴上眼镜,而且从进门起就目不斜视,从头到尾端坐在那,尽量不开口,做出一副对物质条件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仪式怎么办都随杨琴拿主意,还是那句话,放长线钓大鱼。再说,杨琴是个要面子的人,得做足样子给别人看,陈美儿知道自己当然会很风光。

订婚以后,两家老人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电话都尽量不打,杨琴本来就怕招惹穷亲戚,这下倒正合她的心意。陈美儿父母一向是市井小民心态,女儿攀上高枝,将来少不了自己的好处,所以都尽量配合。

陈美儿到底是个聪明人,虽订了婚,但她从不放任自己不思进取,深知要想在高斌这样的家庭站稳脚跟,还得有属于自己的强大事业,她一直想和高斌一起出国深造,有未来公公雄厚的财力支持,当然可以舒服地完成学业,同时也让高斌彻底断了做兽医的念想。

在她眼里,这实在不是让人感到光彩的工作,要不是自己现在地位还不稳,她一定会用各种方法极力阻止与反对。

这么多年来一直扮演着单纯妹妹+单纯女友+单纯未婚妻的形象,陈美儿实在感到有些厌烦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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