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塞又空荡的一天过去，已是深夜，终于把自己蜷缩在床尾，安静的敲起字来。

这似乎是过得最喧曳的冬至了，热闹的热气腾腾的祝福从身边或是远方飘来，在网络上轻描淡写的荡漾开。走在路上，伴着笑脸招呼过来的，是国人一向的调侃：

今天有没有去吃饺子啊？

2017.12.22  冬至

（一）

实际上在今天被不约而同提名的远远不止饺子，还有馄饨汤圆小圆子等等一系列平时不常上桌却也耳熟能详的美味。它们比起那些红旺滚烫的食物或许很是清淡，却在寒丝丝的空气里备显熨帖。

同样被朋友拎出来报社的，还有羊肉火锅。鲜美的刷上一遭，足够抵御无孔不入的冷风了。

笑着聊着，却莫名的黯淡下来。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还是会在温腻的氛围里想到自小陪我度过这些节日的人。

离家四余月，自诩心理强大独立我自己，终于难以遏制且无法否认的开始了深深的思念。

（二）

周五，早上七点零五被惯存的闹铃喊醒，睡眼惺忪的透过焐的严实的被子去摁灭，不出意料的发觉已经有不少自律规则的同学好友发来祝福短信。一边依次回过去一边暗自嘀咕，看样子这个冬至日是注定要闹腾上一通了。

近年来名目上的节日多半变成娱乐的狂欢，已是默认的事实。好在面对内敛含蓄的冬至，兴起的不再是购物的狂欢，而是实诚的中国人数千年来对胃的不断犒劳。

而这些自然不会在我睡意沉沉的脑海里出现，僵硬的躺了两秒，我眨眨迟钝的眼，决定给缺眠不少的自己放个难得的假。

一顿酣眠。

却糟心的很。

难得做了清晰的梦，却几乎是逃奔着让自己的意识回到现实来的。

恍惚的梦境划破为两截，前者我以旁观者的姿态目睹一群人为了莫须有的惊惶把为他们扫除生存威胁的英雄置于死地，一只只被人放出的狰狞怪物，一次腾跃向筋疲力竭归来的英雄，一点点干耗她的生命。

许是不忍，我瑟缩着退入另一个虚幻。随人群步入一幢高高的古楼，像是旅游景点一样的存在，却步步存杀机。梦中的我自是无暇想那么多，只层层环顾而上，未知的恐怖却摄住魂魄，鼓动起脏腑。

镜里映出来的陌生人，走不尽的逼仄走廊，梦里的好友们突然的拔刃相对。

纵然大半情节已经在睡醒后刻意的遗忘下消退，但是那份心有余悸，却久久的存留下来，缠绕起身体的每一个骨膜。

（三）

出门是为着社团突然通知的集合拍照，12月又是一轮换届季，新老面孔在还未彼此相熟之际就要飞快的道出再见。

中午的太阳难得的温暖，让裹了厚厚外套的我只觉快被烤化。

这是入冬后少有的了，特意看了温度才敢相信这才十度，不由深深自叹标准真是个喜怒不定的家伙，变得也忒快了些。

在阳光下泡了大半个钟头，和着相熟的寥寥几人和陌生的绝大部分人微笑着对着摄像机拍完合照，末了扫视一圈无声喟叹，光阴真如流水也。

（四）

拍完照也十二点半了，匆匆散开走往食堂，数秒前聚起的百十人转瞬零落。浓密的树荫复又遮蔽大半的灼热光线。

本想老老实实吃顿饭，却鬼使神差走到之前没吃过的一家，点了碗鸭血馄饨。

好的意外的快，连让我都没能研究一遍他家的菜单。

抱着碗热腾腾的馄饨吞吃，一个人坐在一张空落落的桌子旁，正对着落地窗外一株活的开心的老树。

手机里不时有祝福传来，是熟悉的陌生的人递过来的祝福。一贯的群发短信的样子，我笑了笑，依次点开回复同乐，添上拥抱和爱心的表情。

于是又是一群微表情的漩涡，挤挤攘攘在首页上，无声的彰示着存在感。

祝福再多，能陪我笑闹着共吃一盘饺子的人，却分散寥落在各地，度着各自的悲喜年华。

（五）

午后又补了一觉，难得有睡的如此酣畅淋漓的时刻了。

醒来脑袋发出钝痛的信号，身体也疲乏的很，心知是久睡的弊病，我还是飞快的拾缀了自己，拎起书包去听课。

外头凉了不少，直叫我疑心起中午怕不是一场幻觉。

到了教室捡了位子坐下，前头不出意外的空出了前三排，光秃秃的很有规律。

老师独特的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这节是讲法律，依旧是让人提不起多大兴致的思修课。

所以，直到下课，走出教室，望着黑沉沉的天色，一时竟想不起要去哪里才好。

明知要做的事情可多，心里却倦怠麻木的只剩空落落一片，像是已经无法痊愈的病人。

（六）

自然是去吃晚饭。

毕竟古话悠悠，民以食为天，自古被奉为真理。

还是去的同一天，要的粉丝，中午老板已经换成了老板娘，一边带着五六岁的小女儿一边有条不紊的忙活。

粉丝依然上的很快，我独自端了择了空位坐下，用筷挑起吃。

这家粉丝不容易嚼烂，汤色深深，浮着零星的佐料，把阴郁焖进了心里。

我不得已只得用齿碾碎，下唇的软肉被利牙戳的像是要破开，热的不温不火的粉丝也留下了陌生厌倦的气味。

偶然瞥见手机上的一条讯息，突兀又理所当然。

那个瞬间，难过似乎要把自己整个堰塞了。

（七）

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树木间跳动颤抖的光斑，身边并肩的关系不温不火甚至可以说是冷淡的人。

难产的话题，窒息的静默，近乎赌气的自我封闭。

老板和老板娘年轻的脸上死气沉沉的冷漠表情，燥热混沌的食物。

正午下对着灿烂太阳和被熏出的眼泪一起迸溅开的笑容，人来人往的喧嚣。

坚持了好久的为爱发电，突然被证实是一场包装精美的谎言。

……

还有心心相念着的，隔着不近不远却无法轻松逾越物理上的距离的亲友。

那个瞬间，是要被悲伤吞没了吧，就像那一刻的我，一口一口细心吞吃下，不合口味却亲手点下的食物。

（八）

只能这样了吗。

只能这样了吗？

（九）

勉强吞咽尽手头的食物，我起身，穿过长长的食堂走廊，在和宿舍迥异的方向尽头，给自己买了杯赤豆元宵。

价格明显比张贴出来的寻常价格提了一块，心知肚明的庆贺着这个特殊的节令。

我懵懂对着支付宝红包扫了半天，才意识到摊主家的支付宝二维码是另外一个，忙急急付了，抬头去看，摊主奶奶却绽出一个慈爱的笑，对我挤了挤眼睛。

我这才发觉眼前就安稳放着盛好的一满杯，脸上不由烧了起来，道谢后匆忙溜走。

回到宿舍，灯光盈盈亮的通透，空调运作着，把屋里烤的暖烘烘的，舍友在放一曲小幸运，软软的唱“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一屋子甜软的味道，人人手头一份汤圆，正用小勺子舀的欢实。

我放下书包，手机里早就悄悄躺了好友的讯息，切切的絮叨些家常。

给妈妈发送了今天的食谱，那厢飞快的回了信息：

“你不提我还不记不起这茬儿呢”，她说，又在我半是委屈半是嗔怨里叙说里慢里思条的回：“那外头就将就点哈，回来我再给你烧吃的。”

抿一口赤豆元宵，深褐粘稠的汤里，鲜明裹挟着一枚枚洁白圆润的元宵。

一口下去，整个人都被完美的安抚了。

（十）

不是什么耿耿于怀的人，今天产生的所以琐碎的情绪或许明天就会散为云烟。

却莫名的想记录下这个瞬间，这一天。

似是无所事事，却又好像什么都轻描淡写的踱过去了。

思来想去还是不想把它袒露在熟人面前，最后敲定就安置在空荡荡的简书里。

零时悄然而过，把标题的此日无事又切切改为昨日无事。

愿一个个已知未知，可知不可知的明天，都像是一杯赤豆元宵，在粘稠深色的包裹里，兀自安宁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