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逢九名阳,九月九日,二九相重,故名重阳。又是一年遍插茱萸、登高临远的日子。许是“忆山东兄弟”的话语太过熟稔,忆起总莫名涌上几番悲凉。古人崇尚风雅寄情,伤春悲秋乃是常事。又有多少刘禹锡一样的人物能淋漓地挥洒一腔豪情,说着“我言秋日胜春朝”呢。

大抵春去秋来,又有几人静默如古树看尽世间百年沉浮兴衰,终不过,嘲弄几声蜉蝣罢了。遂,也想争得几分附庸风雅的浮名,重阳佳节,登高去也。

斜阳依旧,却总想起古时的长安洛阳,是否也曾有如此的黄昏,暮卷行云,拂过谯门与佛塔,孤鹜与落霞,再恋恋不舍地,送来琵琶半遮面的一轮新月,和桥边镜湖旁似有还无的树影婆娑。

徒增几分“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悲怆之感。


西安古观音禅寺里,那年太宗亲手栽下的银杏,此刻,又到叶落时了。

人言此时,叶落满寺,却总是繁华不扫,一任满地金黄。只有老僧树下禅坐,有风漫过檐角铜铃,和着微微浮动的落沙声,亦或是晨钟暮鼓,飞下烟汀。虽不是什么凌霜傲菊,一簇簇铺就清冷的暗香,倒也真应了那句,“满城尽带黄金甲”。

仿佛又回到,那个诗词里遍遍吟唱的,盛世的长安,不再从冰凉的诗词古籍里找寻它残缺的背影。亦或是那个“三月花如锦”、牡丹动天下的洛阳,那个占尽世间明月夜的妖娆曼妙的扬州,还是一半帝王气、一半秦淮声的金陵……

“强欲登高去,无人送酒来。”

将军也曾是那白马金鞍、歌里眠香的清隽少年郎,只如今关山戍外,冷月不似长安月,听见悲笳与号角,思量去岁,又是登高时节。未有什么天高秋阔,与友携手登临的共赏天下风光的日子,如今征途甚远,沿途满是苍凉格调,亦竟无人,无人与我对酒香。

远望是山顶千门,凤凰台仍有浮云蔽日,折一枝灞桥的杨柳,饮一壶新酿的桂花,连东风也吹成黄金的色泽。有人歌诗三百,将剑气美酒流作万年的疏狂。却总想快马扬鞭,学那春风得意、登科及第的才子,肖想亦一日看尽这三千繁华,红尘紫陌。

拨开太虚幻境的重重迷雾,远山悠长,云山缭乱,晓山黛青。

入了天地的玲珑棋局,孰是孰非事,身前身后名,又怎敌得过那些风云际会,漫付伸舒。黑子苍茫若长夜,白子明亮若繁星。长夜如水满船清梦,繁星沉沉巴山夜雨。无垠苍穹下,是否又映照的,是那些庸碌的、苦涩的、渺小的一生。

命运的宠儿总是少之又少,谁赢了谁,而谁又何曾赌输。

登高是今事,九九是天长。以往的风流岁月,只随着淡漠的秋水涌向四海,一次次吟唱万年。

唯独可惜的,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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