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王婆平淡的问道:“这孩子,你们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呀?”
童老太太赶紧说道:“你先出去吧!再等一会——”
童来福垂头丧气的走到一边蹲了下来,童老太太一看,心里骂道:你个没出息的玩意!然后又苦着脸对文老太太说道:“亲家,说实话,我也是舍不得。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我们童家已经是三代单传了。如果没有一个男孩来传下去的话,我怎么对得起童家的列祖列宗。就是文芳,也会被别人戳着脊梁骨的。亲家,我们也是被逼的,文芳也忍一忍,以后再生一个男孩就好了。这个孩子,你就当没有生过,就当生下来,她就不在了······”
这老太太一边苦着脸哭诉,一边就要上前将孩子抱走,孩子又再一次的哭了起来。
虚弱的文芳也是泪水涟涟的哭着:她哭自己没有用,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也哭这个孩子命苦。
文慧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又是心疼自己的妹妹,又心疼这个刚出生的婴儿,她红着眼睛说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的重男轻女的。国家不都说了吗:生男生女都一样!”
“你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自己倒是儿女双全了,可是,你不想想你妹妹,她以后没有儿子,人家左右的邻居会怎么笑话她。亲家大姐,我们也是为了她好。”童老太太软硬兼施话里有话的说道。
自从这母子俩进了房间,文老太太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此时听到女儿婆婆的这一番话,沉默不下去了。她看着小女儿求助的眼神说道:“这孩子一定要送走吗?”
童老太太狠心的说着:“不送走?谁养?反正不能再我们的家里养,那以后还怎么生男孩呀!上面要找我们的麻烦的,你们也知道现在计划生育这么紧······”
文老太太沉声说道:“那如果我来养呢?”
听到文老太太说出的话,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文慧边抱着孩子,都几乎愣住了,她说:“妈,你——”
童来福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童老太太几乎不敢相信的说道:“你养?你行吗?”
躺在床上的文芳,却含泪的闭上了眼睛,母亲这都是为了她。
文老太太继续说道:“我怎么不行!我现在的身体还能活上几年,有我一口吃的,就会有这孩子一口吃的。这孩子是我的女儿生的,就是她身上的一块肉,送到别的地方吃苦受罪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心疼。我也是心疼我的孩子,就在我这里养着。文芳,以后你要是想她了,就来看看她。好歹有妈妈想着,还有亲人在身边——总归比不知会送到哪里去,一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不上一面,想也没处想的要好一些。”
老太太强忍着眼泪,说了这一大堆的话,又叮嘱文芳一句:“你就好好的养着身体,别的就什么都不要管了。”
然后又对着文慧说道:“把孩子抱到我们家去!”
最后有对着童老太太说道:“亲家,这下,你可放心了!”
说罢也不等她回话,就先一步的离开了这个房间,看到门外的几个人也不说话直奔大门而去。
文慧也抱着孩子正要出门的时候,童来福赶紧从柜子拿出一崭新的小被子,轻轻的盖子那个小小的身躯之上,低声说道:“外面冷。”
文慧看了妹夫一眼,无言的将被子裹紧怀里的孩子,离开了。
这一次,童安亲自目睹自己出生时所面临的一切。
她从一开始的哭叫两声之后,一直都很安静的呆着大姨或是姥姥的怀里,安静的睡着,不哭也不闹。
大姨文慧说着:“这孩子,好像生来就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一样,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即使受了别人的欺负,也不会哭闹。真是让人心疼!”
可不是嘛,这一次,童安是真的知道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不受待见的人,所以,她的不哭不闹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处境,一半觉得哭闹无用,一半是觉得不该给姥姥添麻烦。
其实姥姥家很穷,跟自己所谓的那个原生的家庭来比,和村子里的其他的家庭来比。老爷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姥姥也是一位言语不多的老妇人,家里还有一个已经成年成家了自立门户的舅舅。
除了偶尔会有一些闲言碎语的,其实日子倒也过的不错,只是从童安记事开始,每一年都会有那么几天,姥爷或是姥姥,就会带着她东躲西藏的过上几天不安定的日子。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童安第一次听说了“黑孩子”这个词。
那一天,她和邻居小姨到另外一个也叫小姨的家里去玩。小姨比童安大好几岁,这两个小姨年龄相仿经常在一起玩耍,于是也会经常带她一起玩。那个小姨很喜欢看书,就会经常给她们自己看过的故事书,童安很喜欢听故事,有时小姨还会教童安认字。
那一天,那个小姨家里来了一些邻居在聊天,童安和小姨刚过去,就听到有人说:“这就是那个黑孩子吗?”
还有个人也说道:“这孩子,马上就要到了上学的年龄了,要怎么上学呀?”
于是,那几个大人七嘴八舌的说道。
童安敏感的偷偷问小姨:“她们是说我吗?为什么说我是黑孩子,我一点都不黑呀?”
那家的小姨说道:“别听她们瞎说,童安不是黑孩子,是白孩子。”
可是,童安就再也没有开心的起来,她回到姥姥家的时候,又再一次的问起姥姥,可是姥姥和姥爷都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