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乘火车来上学比较特别,时间足够长———有三十几个小时 ;人也足够少——只有我一个。 我在临走前准备了很多电影和书籍,好让自己在路程中不至于无聊得无事可做 。然而我忽视了我消磨时间的天性,就是单单坐在景致单一的窗前, 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打盹儿 ,我也可以打发一个晴朗而狭窄的下午。
假期过去,时间更换得毫无征兆,我忧愁的看着校历上这个长长的学期,觉得十分难过。我抱着妈妈,爸爸,外婆,摇摇晃晃地说,“我会想你的。”我是如此情真意切。可是爸爸却说,“你这都是假的,巴不得到外面去,一点儿也不想家!”妈妈也说:“你可是盼着走,在外面我就不能使劲唠叨你了。”我觉得有时,人的心理十分奇怪,他们要将反方向的话说出口,来激出对方正面的表达,好像这样就完美隐藏起了很多让人不好意思的小情绪一样。
我离别的难过是真心的,到了学校后能很快适应,觉得日子仍好过也是真心的,必须在外时不煎熬不心切是真的,即将回家时的欢脱也是真的。矛盾存在于一体,却不存在于一刻,所以我仍然是真诚的一位。
这次乘车遇到的乘务员是比较特别的一个大叔。在换票的时候,他从车厢那头走过来,一边换票一边提醒每个人小心放置行李,收好贵重的物品,也一一检查没有放好的行李。这本来是分内的事,但我很少看到真正这样做的人,所以很惊讶于他的敬业。我的一小袋金橘放在行李架的边缘处,他走过来时帮我拿下来还和气地说,“这样很容易掉下来的,拿下来好吧?”又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的云云,是非常愿意善意唠叨,自己也不觉烦倦一位。
我靠着窗看书,开始睡意朦胧,感觉面前光影很晃动,睁眼看见是他在擦窗棂和桌子。旅途中也一日几次擦拭;坐在过道间看书,几乎每三四章就要抬起脚,锻炼腹部似的,因他经常来拖地扫地,一把很原始的扫把和一个小小的簸箕,深蓝色的拖把,手柄有木质的自然裂痕。时时地从车厢头礼貌地问来,“这是你的空瓶吗,这个零食还吃吗,纸巾丢掉啦……” 感觉他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就算无事,也会在车厢窄窄的过道里走来走去。就像检阅,也像散步。
去车厢之间的洗手台上洗手时,常看见他在更换垃圾袋,感觉这不是他的工作,但他一刻不停地让自己旋转运动着,还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就像一个钟表,看他两手的位置,就看见了指针不停转动。
这样一下午之后,我们似乎熟悉起来,傍晚过后,我又去洗手台洗手,在车厢尽头看他从开始的地方走过来,好像与任何人无关,然而他营造着很多人的环境,不知不觉里,就成为了环境的本身。在他更换垃圾时,我跟他打了招呼,笑了笑,他也笑了问我,“读大几啦?”“大一呢。”“啊,你好小啊。”“哈,时间很快的,入学和毕业差不了多久呢。”“多读书好啊,我的娃娃现在也这么觉得,她工作好久了。”“哦,是干什么呢?”“老师,她觉得工资不高啊,我觉得可以了,休息好,不累嘛。”“是啊,你好辛苦呢我觉得。”提到他的工作时,他便闭了口,只是一副和顺的表情,低头继续手上的活计。
这样的一个人,与我一个很无关的路人说起他的女儿,我突然感受到无法言表的亲切和温情。但想想,我毕竟是个无关的人,也许与他同旅程的很多人都是这样,在某一傍晚与他聊过几句,互道家事,因为反正一趟不再见的谈话而已,安全又解闷。
我继续回窗边看书,他也继续走动,往返往返滴答滴答,九点的时候他移动广播似的提醒大家早点休息,十点熄灯,到我跟前,怕我沉在书中没听见,拍了拍我的肩,“小妹妹,要熄灯了,早点儿睡吧。”陌生人的善意总带着放大镜,只一点,就让人非常乐意接受。我攀到高高的床上,低头看他,他有略秃的头顶,而五官与众人没有不同,都很规矩的在该在的位置,而这奔走让我感觉他像众人的父亲,铺好床铺,掖好被子,熄灭灯光,守着夜晚。
而人来人往的车厢里,他不断地来回在这段铁路上,把黑夜和白昼都打包在这座移动的小房子里,冷暖自知地更替着,为陌生的人们清扫,提醒,关灯。他的女儿,家人,就在平稳的纹丝不动的地面上,一步步走着自己的生活节奏,往返往返滴滴答答。这么近,非常远。
黑暗来临的那一刻,我开始看电影,那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但又温暖无比的故事,是一种近在咫尺又触不可及的人生。我猜他还在走动,脚步声或许如铁轨声一样,泛着金属的气味,成为入夜的一种空寂木鱼声,敲打着某一种没有名字的意义。
而也就在这时,我浸润了一种没有名字的孤独感,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摆渡的人,千千万万的启程和靠岸,遥遥无期的日子的终点,我跟陌生的人说我熟烂于心的故事和纠结,而时刻想念的人,却在催人遗忘的木鱼声里往返往返滴答滴答地远去了。
这一晚我做了一个关于火车的梦,它像一列猫巴士,驰骋在四季里,在不同的国度中,而我动荡不安的四周充斥着来来往往的旅伴。在见缝插针的逃脱里,我与安稳本身,精妙地擦身而过。
无法在路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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