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手指渐渐发紧，指节都开始泛白。眼神突然变得狠戾，将手机狠狠地往地上砸去，仿佛那是什么恶魔毒物，必须狠狠甩掉，粉身碎骨。
碎成几块的手机尸体一般躺在脚边，他颓丧地坐在一旁，头深深地埋下，许久，许久，眼里终究噙满了泪水。
为什么，明明相爱，到最后，她还是选择离开。她知不知道，她走了，他的世界开始下雪。
遇见她的时候，他二十岁，失去她的时候，他二十七岁。七年里，唯一不曾变过的，是他对她始终如一的爱情。
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她是他命中注定的温柔“克星”，不管相遇是早是晚，一旦认定，便是一生。
她的短信他从来不敢不回，不敢慢回，就连去洗澡手机都会带着进浴室。
她想吃的东西无论多远他都会去买，用衣服捂着小心翼翼送到她楼下生怕凉了她吃了会生病。
她深夜失眠时他从来不敢先睡，电话里陪着她聊天哪怕直到天明。
毕业以后他们顺理成章地住到了一起，他终于有更好的空间来照顾她了。
她胃不好，又挑食，所以无论上班多忙多辛苦他都会早早赶回家做好晚饭等她，中午短短的休息时间因为怕她胡乱凑合着吃，他总要抽时间去陪她吃午饭。
他喜欢搂着她入睡，双臂环绕紧紧地搂住。看她在他臂弯里乖巧安静地入睡他感觉无比幸福，真的好想，就这样看一辈子啊！
第一次见她父母的时候，他直接拿出了崭新的房产证，上面是他们俩的名字。看着她惊讶的目光，他笑着揽过她，她父母也看着他们笑着点点头。
他能想到的对她最深的爱，就是尽他所能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面包会有的，钻戒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2
转眼间他们已经在一起七年了，他以为所谓七年之痒根本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会结婚，他们会有共同的孩子，他们会一直在一起，他们会一直走下去。他把一切都归划好了。
所以，当她跟他说，她想去国外深造，他第一反应就是她在跟他开玩笑。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告诉他她是认真的。
就不能再考虑一下吗？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她说，没有。
他第一次冲她发火，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走了我怎么办？你怎么舍得离开我？难道我们这七年的感情换不来你为我留下吗？
她没有说话，没有辩驳，也没有解释。
两个人陷入冷战，七年来第一次，谁也不理谁。可是天知道那些天他有多难过，他多想放下所有尊严哪怕去跪求她留下。
直到他再一次醒来，发现房子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她带走了所有关于她的东西，连一根头发都不愿给他留下。
他冲出家门，清晨的薄薄寒意里他外套都没穿，却是满头汗水。一遍又一遍地拨打她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地给她发消息，可是永远无人接听，无人回复。雾茫茫的街道上零零散散不过往来的几个人，却都不是她。
一个礼拜过去了，他没能找到她；一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没能找到她。所有可能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她的父母也不愿意说出她的去向。站在茫茫人海里，他却好像弄丢了全世界，失魂落魄。
直到，接到她发来的短信：“对不起，我走了。你可不可以，等我到三十岁……”
他砸了手机之后，一个人在路边坐了许久，久到来来往往的路人会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日落西山的时候，他捡起脚边的尸体，抠出那张电话卡，走向一家手机店。
“你凭什么认为，我的世界你可以想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等你到三十岁！”
编辑这条短信的时候，他脸上带着诡谲的笑意，看得手机店店员慎得慌，以为他是要打劫。
3
他不再去寻她，不再去追问她的消息。要忘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他对自己说；要开始新的生活，他对自己说。
一年以后，在父母亲友的安排下，他相亲认识了一个女孩儿，感觉挺好的，至少适合结婚。女孩儿的那双眼睛，像极了她，只是，却是盲的。是不是你离开以后，我遇见的每一个人都会像你？
他厌倦了，他决定要结婚了，就她了吧，盲人也没关系，左右不过是过一辈子罢了，跟谁不是过呢？
他求婚那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准备，戴上戒指的时候女孩儿却笑出了眼泪，他恍惚中似乎看到是她在笑中带泪地望着他。
婚礼也很快举行，当他牵着新娘的手准备交换戒指的时候，他看到礼堂门口她的父亲母亲，缓缓走进来，直到走到他面前，眼含泪水跟他说，她想见他最后一面！
犹如晴天霹雳，他震惊地望着二老，两位老人这才一一向他说明真相。哪有什么出国深造，哪有什么决绝离去，不过是她身染重病，将不久于人世，不想拖累他罢了。
他五脏俱焚，心如刀绞。为什么，你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不让我与你一起承担？我们两个人的爱情，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做决定？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我们七年的感情？
他回望一眼，新婚妻子上前握住他颤抖的手，给他力量和温暖。去吧！她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如是说。我陪你！
病床上的人儿苍白如纸，瘦弱轻薄得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带走。他放在心尖上疼着的人啊！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是有多愚钝，才会相信她舍得离他而去的谎言，才会决绝的想要从此相忘于江湖？
像是感觉到他的呼唤，病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
是你吗？
是我。
真的是你！可惜啊，我以后再也看不见你了！
不会，我就在这里，就在你面前，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新婚妻子陪伴在他身侧，轻轻握住他与她那两双紧紧相握的手。
4
医院传来消息说为他的妻子找到了合适的眼角膜，可以马上手术进行角膜移植。由于角膜离体后保存时间较短，希望他们能尽早做决定。
他正沉浸在她刚刚离世的打击中，这几天都没有在意过自己的新婚妻子。听到这个好消息，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作为丈夫应该作些什么。
看着妻子被送进病房，又被推出来。拆绷带的那天，医生明明说过不能流泪的，她却泪流满面，他以为，她是太高兴了。
妻子伸手尝试去触碰双眼，摊开沾满眼泪的手掌，说：我这双眼睛，是她给我的！
他震惊，妻子泪眼朦胧，哽咽着：她说，让我替她继续看着你，让我替她继续爱着你……
心里好像有一个角落在滴血，他想起她留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你可不可以，等我到三十岁……”现在才明白，原来她是要给他留下生的希望。
而他呢？他都做了什么？当初那样绝情的话对病痛中的她打击有多大？她把最珍贵的眼睛给了妻子，把最深沉的爱给了他，而他却把绝望和遗憾给了她……
从此以后，我会好好听你的话，我会等你到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直到，我去见你！
<完>
文/岁岁有乔木
2017.04.03
湘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