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0日,晴(闷热),气温,33℃(不止)。
今天是端午节,按理说得多少下点雨才行。因为清明,端午,中元等等节都属于鬼节,依照农村的俗话说,鬼不走干路。多多少少下一点雨,意思意思,配合一下“祭”这个带着阴气的字才好。
可是偏偏今年的老天,不知犯了那门牛脾气,瞪大了冒火的眼睛,看一眼田野,就有燎原的趋势。
天气预报,向来以欺骗为己任,怎可轻易的说话算数?那不是他的人设。
记得那年预报说有阵雨,结果一阵就是稳稳的一天,下的沟满河平,喝不下吐到路上,马路变河道,灌入人家的房间,占了人类的客厅厨房加车库。
想想也是可以了。
今天大概故技重施,说什么33?怎么感觉都有43(有点夸张啊)。
从网络上搜来降温的方法,拿出银行卡,查看余额,希望可以精神制冷,用最节能环保的方式清凉一下。
就在自己感觉心口拔凉,即将进入冬季模式时,手指一划,刷了一下QQ空间。
天!竟然有两位好友兴奋的播报,我们人均收入十七万的好消息!!!!
刚刚凉下来的心,马上又热血沸腾了。这这这?那么多钱,怎么用,可是个大问题(原谅俺大脑迟钝,没有问十七万在谁手里。)
我又不淡定了,汗水从身体的皮囊中射出(再原谅俺天生爱夸张。)
怎么办?降温,是个值得严肃思考的问题。
看来,还得祭出咱的度夏大招,“音乐降温密法”了。
今天是假日,孩子在家,阖家团圆又开心快乐,就不要那些凄凄凉凉,悲悲切切的音乐了吧!
翻了翻某易和某米,看看自己私存的箱底货,像女人挑拣自己的首饰一样,扒拉几圈,最后选了最对眼缘的《云门夜雨》,这只曲子是著名的洞箫演奏家谭宝硕的。
既然,老天不能下雨,咱就自己来一场精神的雨吧!
手指触及了播放键,便打开了挤在天门欲落的雨点,释放了云层里一串响雷。
随着天空被闪电撕开了几道裂口,所有的大珠小珠便高兴的大呼小叫着从天上倾泻而出。
不是落玉盘,而是铺天盖地,争先恐后,从云层里逃脱。落在树叶上,坠在草丛里。砸在山石上,溅射在山道边。敲在青瓦上,滚下屋脊流入台阶下。
好一阵清凉袭来,山间树梢,岭头云外,田野巷陌,房前屋后,刹那间都水雾弥漫,淋漓充沛都是雨声雨影了。
恍惚间,似乎有雨点溅落脸上,搵一把,便湿漉漉的。
此时,有洞箫声穿过雨帘,凌空而来,带着水汽,渐渐逼近入耳。
是谁,在雨的深处临窗吹奏?还是在山寺亭中有感而发?
这些,都不得而知,只是肤浅的感觉,只有洞箫的声音才与雨声最配。
在吹箫人嘴边出发时,尚是心里的一丝愁绪,但箫声像一条飘荡的绸带,度过山林,越过峡涧,穿过雨帘之后,那绸带已经滋生了绿意,漫布了苔藓,变成一首诗入了听箫人的耳。
听曲人便随着箫声走近曲里的故事。那些雨点,也都识趣的放慢了脚步,放低了声音,他们也想听听箫声里说的是什么?
往事如画,一帧一帧回放,高低起伏,勾连回环,似在昨日。又如云烟,随雨声而逝,模糊了视线,只留一声长叹。
在雨声与洞箫的此起彼伏中,一个疑问出现,这是属于谁的故事?
今天是端午,如果是屈原徘徊在汨罗江畔对雨诉说,似乎不太可能。屈原的心里悲愤更多,绝望更多,他的愤恨与绝望,植根于爱太深。
他的恨是因为爱,所以不愿面对他不想看到的现状,汨罗一跳,他彻底的解脱了。与人间划清了界限。他是不会有曲子中那种起伏流连之后的淡然的。
那么是不是李煜呢?
他的《浪淘沙》里有“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之句。
他也在听雨,也在雨中诉说心事。只是他从一个皇帝,到阶下囚,落差太大。短短的时间,让他彻悟放下不大可能。他更多的是不甘,无奈,绝望。他的绝望与屈原不同,更多的是悔。如果他肯励精图治,如果他不沉迷女色,如果,,,,,,那么他就不可能有那么悲惨的下场。
所以,这首曲子里也没有李煜的影子。
再有,就是蒋捷的听雨了。
《虞美人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看到这首词,我想,《云门夜雨》就是蒋捷的故事了。
僧庐之下,临窗而立,夜雨来袭,水气拂面,绿意层层,多少旧事心头缭绕,唯有洞箫一只,诉与檐外雨听。
少年荒唐不知愁为何物,一路随水漂泊,雁归声声,而不知身何所寄。
至此双鬓星星,回看走过的悲欢离合只能长叹。任他阶前雨直到天明。
不舍又如何?得到又如何?最后谁又能不一个人上路?
蒋捷的窗前雨声依旧,我的耳边也雨声如旧。不知不觉间,雨的凉意已经沿着耳朵进入体内。在五脏六腑间游走,在屈原,李煜,蒋捷的历史空间中穿梭。
我就是那雨中披着蓑衣,拾级而上的寺中归人。一任雨珠在脚边弹跳,一任路边的草木摇头,只是循着箫声,朝着雨幕中隐约的飞檐塔影,一步一步的走着。
雨中,遗下脚步声融人雨声。
雨,《云门夜雨》,端午的云门夜雨,从空中洒下,驱走心头的尘烟,留下一片明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