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快一年了,我的心情还是平静不下来,时常去高中同学群里看一看,我知道,她永远不在了,她是悄无声息地走的,决绝而令人震撼地制造了一起悲剧,我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弱小的女人,如何能对自己和自己的亲人下手,而且是结束生命这样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是的,她叫珍妮,珍妮这个名字是我送她的昵称,她的真实姓名,在此就不说了,算是对死者的尊重吧。
去年五月的一天,一个平常而又特别的日子,我在离家很远的省城。上午九点多钟,我正巧在看手机,这时来了一条微信,是丈夫发过来的:“媳妇,你听说没?= =珍死了,和她老公,两个人一块走的,据可靠消息称,好像是服毒。”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短短的几行字,一时竟然懵了,过了片刻,才想起拨打丈夫的电话,仔细询问。我接通电话就急切地问:“他俩现在怎么样了?能抢救过来不?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听说是头天晚上发生的事,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时,已经啥都晚了,像是有准备的自杀,两个人都穿戴整齐,各自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又过了一会,我的手机就不断地有电话打进来,都是我的同学,他们问我在哪,知不知道刚刚发生的这件令人扼腕叹息的事。同学们也在猜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起悲剧的发生呢?
我和珍妮是同学,和她丈夫,也是后来的同学,但还是认识珍妮在先,我和她,十二岁相识,那时还在上小学,后来,初中三年,高中一年,都同在一个班级,高二才开始分开,因为高二开始分文理科了,她学理,而我选择了学文。
不仅如此,我和珍妮,还是从同一个小地方走出来的,算是同学兼老乡,而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因此关系自然亲近一些。高中毕业后,我们继续求学,她选择了卫校,毕业后,进医院当了一名护士,而我则进了一国企单位,成为了一名普通文员。
02
对于珍妮的死,我第一时间就预料到了,一定是她先把她丈夫“结果”了,然后又自行了断的。因为我知道,她丈夫前年患了很严重的脑血管病,人虽然是抢救过来了,但留下了后遗症,行动不便,生活都不能自理,一直在做康复治疗。
但我真的想不明白,就算她再怎么自私,再怎么不愿意照顾病人,就算有再大的困难和压力,就算自己真的不想活了,也不应该连他人的生命也给剥夺了,而且,那是与她过了大半辈子的人,她女儿的父亲呀。
要是她得了抑郁症,不,那不可能,抑郁症病人不会把事情考虑的那么周全,做的那么干净利索。想想她丈夫,身为公安系统的一中层领导,竟然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在为他惋惜的同时,我也痛恨珍妮,太自私了。
那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日子,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只是有段时间没联系,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曾经有多少人羡慕她,丈夫有那么好的工作,工资也很可观,家里的经济条件,也是一般人不能比的。
珍妮十年前就办了内退,不再工作的她,每天过的轻松自在,丈夫工作忙,不常在家,她一个人,或者去健身馆打球(兵乒球、羽毛球),或者去打打麻将。偶尔在街上巧遇,总是看见她背着个双肩包,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
我说羡慕她“有钱有闲”的日子,她总是说羡慕我的工作好,医院的活,她真是干够了,不然的话,也不能那么早就办了内退。
唯一的女儿,先是出国留学,毕业后结婚定居国外。在她丈夫没得病之前,珍妮也曾两次走出国门,在女儿女婿的陪伴下,游览异国风光。朋友圈看到过她发的照片和短视频,在大家的心目中,她过的充实而幸福。
世事难料,生命无常,但我终究想不明白,已经人到中年的她,怎么那么脆弱,不堪一击呢。做出这样的决定,有没有想过女儿,怎么舍得让女儿一夜之间痛失双亲,从此在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给了她生命的父亲母亲。
03
那个让我震惊和悲伤的日子,是我接到同学电话最多的一天。有同学和我说,事发当天,她家被戒严了,独立的三层小楼,外面都是公安局的人,听说是在等省里的法医来做鉴定。
第二天早上,指定时间,允许亲人朋友同学去见最后一面,然后就送殡仪馆火化了,夫妻两人的骨灰都没保存,一同撒进了松花江。
一个女同学和我说,她胆小,不敢走近去看,远远的,看见两个人身上盖着黄色的布单,停放在她家的车库里。
另一个知情的同学说,看见她脸色青黑,她丈夫的脚后跟,都磨的没皮了,很显然是死前有过激烈的挣扎。据说,珍妮是利用了自己当护士的的专长,两个人是注射药物致死。
那天晚上,我的心情被这件事搅的,什么也干不了,正在不知所措之时,手机铃声又响了,是一个很长时间没联系的老同学云打来的,她和我,和珍妮,都是中学同学。那晚,我俩聊了很长时间。
云这些年一直在外地做生意,我没想到,她知道的关于珍妮的情况还挺多,云说,前年,也就是珍妮的丈夫得病那年的年底,珍妮感觉自己身体每况愈下,正好在医院照顾老公,就去做了个检查,结果出人意料,她得了肺癌。
后来,也就是去年春节前,她去北京做了手术,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本来,这样的手术,至少需要住院一个星期才行,可她第四天就出院回家了,因为家里还有一个病人需要照顾,并且还要陪他定期去医院做康复。
我一下明白了,去年春节期间,我曾给珍妮发过微信,问她在家没,想去看看她和她老公,可她一直没回话,我还以为这两口子是去女儿家过春节了呢。
提到她女儿,云说,珍妮和她说过,自己感到很失败,没教育好孩子,她手术这么大的事,女儿都没回来。我也想起多年前,珍妮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她女儿在上高中。她说,她家孩子就是太自私,除了自己学习的事,其它啥都得人伺候着。
04
和云通完电话的那个晚上,我失眠了,大脑就像一高速运转的机器,怎么也停不下来了,想的都是有关珍妮的事。对于她的死,也由之前的想不通,慢慢变为同情和心疼,尽管我并不赞同,她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壮举”。
我了解珍妮,了解她的脾气秉性,她的虚荣和骄傲,她的原生家庭,这些,都与她的死,有不可分割的关联。现在说这些,对于死去的人,已经毫无意义了,但对于活着的人,应该有用,至少我觉得是有用的。
珍妮从小就有些另类,她不爱和同学玩,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但却是一个最知道学习的孩子,因此,从小到大,她一直成绩优秀。
她的原生家庭,对孩子绝对不惯,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做饭做家务了。早上,四、五点钟就得起床,有时到点没起来,她娘就会去把她喊起来,她心里是有情绪的,只是不能违抗。
我们小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吃供应粮,细粮少,大多数家庭,都是父母舍不得吃细粮,要给孩子多吃一点。珍妮家不一样,她娘总是很娇贵的样子,珍妮做饭,要单独给她娘做“小灶”,这些,都是她曾亲口对我说的。
珍妮从小就要强,也特别用功,要是有谁比她学习好,她心里都会不舒服,长大了工作了,也是努力付出,不甘人后。她在医院儿科工作好几年,头皮针扎的最好,人称“一针”。
人都是这样,从小没得到,自己遗憾的事,在自己孩子身上,就不会亏欠,总想给与最好的,珍妮就是这样,而且,她自己没实现的梦想,也寄托在了孩子身上,她不能接受,她的女儿比身边人的孩子差。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是常态,可她一定是不能接受现实,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一定是不愿让人看到,她活的不好的状态,她太要强了。另一方面,她也清楚,病魔会慢慢吞噬她,与其这样,不如自己早一点解脱。
对于她丈夫,她是不是觉得,他活着也是遭罪,或许,是不忍心扔下有病的他,也可能,是不想让他成为女儿的累赘吧?
一个家,就这样毁了,两个人,从此与我们阴阳两隔,再无相见。当又一年的五月即将到来之时,在我的老同学,离世一周年之际,我以这种方式,与她告别,愿她的灵魂,永享安乐!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