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大雨,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他不想寻找借口,借口总会把人推向悬崖。这是她第三次还是第四次问他了,不管几次都一样,他把手伸到雨水中,寻找他的百合花,他透过那层朦胧的纱布,望向远处惨败满地的紫荆,他们像个女人一样妖娆又脆弱,但是他找不到百合,他忘记了,他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个,它不会死的,或许这不过是桩小事,他知道对于她却不是。它被放在窗台上,仍被一个狭窄的塑料杯子装着,让人感到寒酸,他本应该给它买个带中国古代图案的花盆,那样或许不让她想到那么狼狈,反之她就会给他微笑和带给他新的喜悦。玻璃窗上面有贝克汉姆的海报,不过又顶什么用,透过一掌宽的窗缝,百合可以呼吸到窗外的雨,百合准是个坚强而勇敢的,雨有时候也会抚平伤口,雨又是那么自然而具有力量,把一切都洗掉。但他还是感到了不安,他没有力量和足够的勇气去战胜这种不安的情绪,这是下午,他有点累了,没有早上那般精神饱满,足以对付一切,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又重新燃烧起他对于生活的激情,他总可以爬到山顶的,等待日出,或美丽的彩霞,一直以来,他就是用这种方式给自己注入一股力量,赢得自己对生命的无限向往和热爱,赢得别人对他产生良好的看法,他不愿意被打败,被打败是可耻的。每个人都在战斗,生活驱使他们拿起尖锐的武器,为爱情为房子为名誉甚至为了孤独。
他曾经还为诗歌战斗过了,他发现了生活上的一些漂亮句子和不漂亮的句子。他爱它们,把他们串成一些饰品,装在心脏那个空盒子里。反复淫读,赋予它们足够的光芒,即使毫无意义。那是很深远的事情了,深的像海底里翻滚着的黑夜,远那时候他思恋一个长着天使面孔的女孩子,他不得不想起她,他感到绝望,掉在自己挖的陷阱中挣扎的可笑。最后他爬出来了,有人拉了他一把并赐给他非凡的自信。他真想把诗歌读给天使面孔听,可谁又在乎呢?天使面孔和诗篇一样,都是欺骗生活的把戏。这只是一个开始,它不可能成为爱情开始的借口,他们是命中注定在一起的,这句话几乎要从他口中说出来了。不,不,不,他不是为诗歌而战斗的,诗也是武器,不,不,不,诗也许是战斗后的碎片,他突然想到了这一点,最终要和他战斗的是生活,它即是伙伴又是敌人,这多么可怕,它可以把你压垮,也可以让你飘飘欲仙。他用自己的大拇指摩擦着食指,他无所适从,他有点优柔寡断,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太了解他了,任何事情都可能被她猜透,他们像是一对双胞胎,他们是站在一起战斗的,为未来。他觉得自己爱她爱的疯狂,他想说我爱你,可他无法说出口,他的喉咙已经被一块块的棉花堵住了,他的心被雨水被树枝被高大的楼房干扰着。
她责怪他没有照顾好百合,她的话像石头一样投进了井里,甚至没有传上来一点回声,如果那不是口干枯的井,她一点也听不到他胸腔里发出的声音。他还是编制出了动听可人的理由,微笑的给她回报,他认为即使没有了漂亮的花盆百合也不会死,他不明白她的话。就等待着挂断电话吧!愤怒从她的呼吸中喷了出来。她看着远处的风景,一切都不太安全。但是她听到了我爱你,这三个字就在她耳边魂牵梦绕的轻轻低诉着,她相信这是真诚的,飘渺的,她听到了深井里的回声,那是石头和水碰撞的清澈无比的声音,沉浸在回声中吧。她又再一次掉在了波涛汹涌的海面里,她和海水融在了一起,任由它把她带到任何地方,她渴望他,她的心已干枯的像长不出一颗植物的荒地。她现在穿着他送给她的裙子,还有银项链,她感觉到他的存在。但她没有满足,她是个贪心的女人,她真恨不得把他吞到肚子里去。然后了?然后呢?她问他,每次在他筋疲力尽之后她都这样问他,希求他给再给于她多一点点,可不能要求他太多,但他没有了下文,他怎么可以这样,她会因此而恨他的。她呼唤他的名字,她的声音甜美而有魅力,他说过她的声音无与伦比。风,风。这是他的名字,但是没有回音,这是他的名字吗?她的声音又变成了石头,停在她的前面,她可以看清她的声音如何变成投不出去的石头。
或许是雨水太大,大到淹没一切事实。
她闭上眼睛,她习惯在黑暗中找他。
到底是什么阻碍着他们,不是雨?是雨吗?河流?森林?生活?另一颗心?还是雾?
他不知道,他也预感到了这一点。他们无法交合在一起。他们再没说什么令彼此愉快的话题。他们是在相爱的海洋中独自流浪。她挂断了电话,她消失了,她在寻找他吗?学校广播上响起了第一首英文歌,他忘不了这个旋律,他着迷着的,贪婪的听着它,忘记了身处何处,有众多的雨水汇集成一波波的潮水像他袭来,他体验过的幸福。旋律在雨声中忽明忽暗,如痴如醉的交织在一起,跌宕起伏,圆润饱满,又铿锵有力,环绕着他,赐予他温暖的怀抱,这就够了,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