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走了，在飘零的柳絮里，在点滴的浮萍里……
“和他断了，趁感情还不深，你听到没有？”
电话里传来碧玉父亲不容置喙的语调，在秋老虎还蹦哒的烈日下，碧玉如同坠入了万年冰窖，被煎熬炙烤。
狭小而静谧的街角，梧桐树泄露了路灯光的秘密，与夜色窃窃私语。
“我们去哪？”
“去你家，提亲！”
银白色轿车驶入夜色，穿过陋巷，在未知的道路疾驰。
望着窗外时而闪现的树木和零散的院落，碧玉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拦不住他，无论出于物理还是心理。
碧玉的家就像婴儿躺在大山的摇篮里，静谧但温暖。
暖黄色的灯光就是一家人的归属一般，每个晚间，都有人守候在木门前，用小板凳承接疲惫，用晚霞荡涤阴霾。
他们到的时候，碧玉的妈妈正在小板凳上纳凉。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见面，妈妈和碧玉男友郝心的脸上都写满了不自在。
即使一开始有各类礼物的加持，也有一团和气的晚餐，到后来妈妈送客的老道，也架不住山雨欲来。
“小玉，就听你爸的话，姨妈再给你找个更好的，这小伙子，是真的不行。”
“姨妈，是不是因为你们觉得他是汉族？而我是苗……”
“胡说八道，你爸看不上他，原不在这上头，简单说就是没眼缘！”
在一间被改造过的古朴的现代瓦房屋檐下，一穿着牡丹花样短袖的憨厚嬢嬢正搂着同样穿着朴素的碧玉。
这个家里，和碧玉关系最好的，除了父母，也就是这个热心肠的姨妈了，他们之间可以说是无话不谈。
“这件事，姨妈这么跟你讲……”
后来，伴随着街边赶场的热闹，碧玉窝在姨妈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几天后，郝心又神采奕奕地出现在碧玉眼前了，额头饱满地得像中了五百万，车也被洗的锃亮，像是没有“提亲风波”那回事。
反观碧玉，一身粉色连衣裙，却难见俏皮之态，有的只是被这个世界抽筋剥骨的疲惫。
“今天我妈特意请假一天，现在去我们家吃饭吧！”
碧玉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支撑了他乐此不疲的心态？
“对不起，我累了，今天就不去了！”
心知肚明接下来的流程，所以退后了几步。在她眼里，没有预演过的未来，始终是令人望而生畏的。
“我妈都这样了，别矫情好吗？”
何谓矫情？是霓虹卸了妆容，还是车灯罢了长工。是饺子掂飞了醋碗，还是蜜语迷惑了心河。
走在人工湖旁边的碧玉，和周围人一样忍受着死水的恶臭，疯狂吮吸那了了的生气。
回想昨晚桌上的欢声笑语，她不知道，有多少真心给了自己。
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郝心的妈妈，慈祥而精明。握着碧玉的手，再摊开时，令人心动的嫣红已经交付。
“这是打发吗？也不太像！”
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女孩的声音，碧玉在等，等电话里的人给她一个答案。
“今天，他又找我了，他跟我说，只要我和他有了孩子，那么我爸妈到时候就会同意了！”
听完碧玉的陈述，良久，电话里才传来那个女孩的声音。
“怎么说呢？他也不和我的眼缘！”
和电话里的女孩儿聊了许久，碧玉也渐渐回忆起和那个人的点点滴滴。
爸妈的反对，姨妈口中的“不合眼缘”好比一块试金石，一句话便可以让一个人自私虚伪的面目展露无遗。
碧玉找到一处小草地，颓然地坐了下来。看着一旁牵遛金毛犬的夫妻，亦或是情侣，眼里流淌着爱的星河。
倘若那只金毛这个时候再冲自己叫两声，不用想，画面一定展现了二十一世纪讽刺性的唯美风格。
多么抽象而又写实的画面！
自嘲时间还没有多久，电话又想起了。
“喂…”碧玉轻声道。
“我好像感冒了，你能来酒店看看我吗？”
如果失望有温度，大致就是王昭君的“绝对零度”；如果心疼有限制，也不过就是超越极限；如果人心有底线，那么他的心就好比是个无底洞。
“怎么？老子去酒店陪你睡一觉，就能大好了吗？”
此刻的碧玉，瘦小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占领了她的大脑，并支配她释放“咆哮”技能。
“那十个月之后，我是不是得带球上门？你以为写小说吗？霸道总裁？”
随着碧玉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一些人的侧目，但她也不管，只顾像豌豆射手般疯狂输出。
就这样，恰好在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当口，人月两团圆的美妙日子，她的感情，伴随着争吵，结束了。
有句话说得好，艺术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
碧玉在想，她这段高于艺术的感情应该也会如大千世界其他人一般，平淡收场。
然，凭栏无波春色动，一石可激千层浪。只是大小的区分罢了。
又一个周末，碧玉的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的同学，郝心的弟弟。
“你真的要去省外？”他问。碧玉点头，算是默认
“别去呗，我哥在国企上班，有他帮你还去啥省外啊？再说你这刚毕业……”
碧玉静静的看他用得意支楞起来的高傲嘴脸。同样刚毕业，我的弱点不是你的弱点？又何必用别人的成就加持自己。
“说的是你哥啊，不注意听的人还以为是你在国企上班呢。”
过了半个钟头，碧玉才打断他。脸上写满了不悦。
“我们首先是同学，然后才可能是你嫂子；如今我确定不是你嫂子，但我们依旧是同学！”
郝心的弟弟听完这句话，一下子就住嘴了。他心知，如若劝下去，他们之间恐怕连同学都没得做。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他说
“这才是同学之间该有的分寸。”
送走了郝心的弟弟，她的同学。碧玉的心湖就像是摆在窗前的绿萝，沉静而坦然。她甚至觉得，此刻能够嗅到大海宽阔的味道。
“还从来没有去过海边呢……”
天空的另一边，一女孩拖着一身疲惫打开房门，扑进温暖的怀抱里撒了个娇。
感觉手机震动，掏出来一看，“呀，她可真快，之前还说去海边，现在连照片都发来了。”
“那我们也去！”男子温和一笑，揉了揉女孩的脸蛋儿，转身做饭了。
王国维曾说，“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
也许我们曾经都是“碧玉”，但别忘了，我们也有奔向大海的权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