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不大,中间挺狭窄的过道上满是男生的球鞋,零零散散的散落在这拥挤的空间里,连走出去都需要费点力气。大灯亮着,白色的光洒在房间之中,但只能照亮四个男生的后背,他们的脸,要通过他们的台灯才能看得清。
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生宿舍,四个人,互相用后背冲着对方,对着电脑或平板,安安静静,也不能说是安静,只是不去主动搭理别人地坐着。因为,他们经常也会发出令人诧异的笑声,或者一些会惊吓到旁人的叫喊。但是,也许是他们耳机隔音很好,又或是彼此早已适应了对方的各种看似不合理的行为,四个人之间,似乎不会因为那些笑声或叫喊,而受到影响。
靠近门的那个男生,一如既往地在看着电影。那部电影,似乎是恐怖电影。他看得正认真,连旁边自己之前倒好的热咖啡都忘记喝了。这已然是他连续看的第四或者五部电影了,除了接水和上厕所,他仿佛就粘在了那个应该是很舒服的座椅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不要误会,这间宿舍的四个人,都是学物理的,并不是电影或者艺术、文学之类的专业,电影只是他纯粹的爱好罢了。
他不时揉揉肚子,锤锤后背,似乎坐时间久了,还是会有身体的不舒服。
电影结束了,他站起身来,应该是要去上个厕所。然而,刚一站起来,他好像就僵住了一样,定在了原地,然后,又坐回到了座椅上面。只不过和之前不同,他没法再完美地靠在椅背上,而是一点点滑落下来,直到身体完全将座椅挤到了他背靠着的室友那边,而他的身体也完全躺在了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他的脸向宿舍门外的方向歪着,旁边就是一双红色白色的耐克篮球鞋。
整个过程,我想应该发出了不小的声音。但是,离他最近的室友,似乎全然不觉,依然在听着他的音乐,看着他的书。那好像是康德的书,他看得好像挺入迷,但在我看来,他翻页翻得有些过于快了。索尼的黑色蓝牙耳机里播放的到底是什么音乐无从得知,但从他那一摆一摆的状态来看,或许是摇滚或电音吧。他室友的座椅撞到他的座椅时,他只是将自己的椅子向前挪了挪,仅此而已,并没回头。
而倒下的那个男生右侧的,就是他冲着方向的那个室友,打游戏正入迷。果然几乎每一个男生宿舍,都会有人打dota2。他用着方言语音着,有时会骂骂咧咧,大喊大叫。不过就如同我说的,他们都习惯了。
而最后一个室友,正打着电话,电话那头好像是他的女朋友,向他诉说这些什么。他听的很认真,看上去很认真,但是,他其实在用平板,和另外一个女生聊着天。只能说,他一心二用的能力很强,大概是经常如此练就的本领吧。
倒下的男生,就这样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他一动不动,甚至连气都不吸了,这的确会阻止灰尘进入肺中,但是也会导致他的大脑缺氧,危及生命。
可是,这间宿舍的大家都是这么的安静,以至于不会去关注别人。谁都没有发现他。
终于,大概二十分钟后,打完游戏的男生接到了电话,他要准备下楼去取外卖了。他的眼睛似乎竭力不想向宿舍内部瞟去,但无可奈何,那么大的身体,怎么都会被正常的视野所捕捉。
“好奇怪。”他嘟囔着。然后,拿起钥匙,推开门出去了。
倒下的男生依然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躺着。
“什么情况?”拿完外卖回来,男生看着他的室友仍躺在地上,不免更加疑惑了。
“你们看看,他怎么了?”他用着不算很快的语速,向室友们说着。
他们似乎这时,耳机的声音变小了许多。明明不大的问话声,他们都听到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他们认识了两年的室友。
“恶作剧吧。”轻轻的说完,打着电话的男生回过头去了。
“他是不是生病了?”捧着书的男生又仔细看了看,“气色还挺好的?大概睡着了吧。”他也回过头去了。
“嗯,我也觉得是。”那个拿着外面的男生说道,但是这回没有人理他,似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他默默的坐了下来,带上了akg的耳机,看起了直播,吃起了外卖。他才不管现在已经夜里一点,反正想吃了,就吃吧。
那个可怜的男生还躺在地上,似乎灰尘都积的更高了些。
我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宿舍中央,就算我出声,他们当然也看不到了。我其实已经站在这里好久了。不过,眼前的场景让我想要再呆一会儿。我没有着急带着地上的男生离开,反而打起电话叫来了救护车。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毕竟我是个新人,对这人间还没有多少理解。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有几个人敲了敲门。坐在椅子上的男生们都好似没听见一样,但是门外的人依旧在敲。大概半分钟,最靠近门的那个男生,原本在打电话的男生终于懒懒散散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慢吞吞地走向宿舍门。
门开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那里,还拿着折叠担架。男生有点困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呆呆伫立在那,一动不动的,也没有先开口问什么。穿着白大褂的一个男人先开口说道:“我们接到电话,有人打电话说这里有病人要接。”
“是我们接到电话的好么!我们,来跟我们走。”
“什么你们?每一次有要接的人,你们就在后面儿跟着医院的救护车,最后冒充是你们接到电话,为了赚钱不择手段!我早就想收拾你们了。”
“扯什么淡!还我们不择手段!你们把我救护车车胎爆了的事儿,我们可还没找你算账呢。”
“血口喷人,没理讲就来诬陷!”
男生看愣了,他挺小声地说了句:“你们找错人了吧。”随即关了门。
门外又是一阵吵闹声,男生回到座位上。
过了一会,门外又敲起了门。这一次,大概敲了一分钟,才有人起来。是更靠里的,那个倒下男生的对床,站了起来,打开了门。
“没错,就是这个地址这个门牌号,肯定是你们这里有事儿。那个,我们一起送,不吵了行吧。”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说道,前半句为了能争取到这个病人,后半句为了不再和竞争对手争吵了,毕竟僵持下去对双方都不好,他们当然懂得这个道理。
“可是,我没打电话啊。那个,你们几个有谁打电话么?”
“没。”“没有。”这个时候他们的听力似乎很好。
“应该是打电话的人报错了地址吧,您们再去找找看吧。”他的回答彬彬有礼。
“等等,那里不是躺着一个人么?”
“嗯,怎么了?”
“要不我们就把他拉走就好了。”
男生回过头看了看,思索了两秒钟,说道:“行,但是,钱不能我们出了,你去找打电话的人要。”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已经有人预支了费用。但是我们得送个人去医院,不然钱到不了帐。”
“这样啊,那你们把他抬走吧。”
躺在地上的男孩,身体依然僵硬了,冰冰凉的手和脸,分明就告诉着大家他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然而,穿着白大褂的人才不管这些,喊着“1,2,3走起!”就把他抬了起来,然后急急忙忙地抬下了楼梯。楼道里依然传来着两辆救护车的人员相互吵嚷的声音。
男生看着他们走开,静静关上门。顺便,他接了杯水,倒进了奶茶粉,然后又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捧起书继续读着。
我猜想,宿舍里,除了呼吸的声音外,或许就只有敲击键盘和鼠标的声响了。白炽灯依然在不懈地发射着光亮,似乎是传递着快乐的媒介,毕竟它照亮了那些深刻的文字,那些精美的画面,那些刺激的场景,怎能不说它是快乐的源泉呢?
我不知道那个男生被送到医院,会继续发生什么事情?我很想知道,但是我必须带他离开了。但是,似乎除了死亡是我能理解的,其他事情,我都不太能看得懂。
我飘到了副校长的办公室,果然,他还没有回家,果然,有个女生,不,两个女生在他的豪华沙发上。不过,这两个女生已经不是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两个了。似乎今天的两个女生,更加漂亮些?我已然没有分辨她们美貌高下的能力了。因为,分别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除了带来死亡,没有别的任务。没什么比死亡更真实了。
昨天因为突发任务,没有来得及带走这位校长。今天,是时候了。
我不太想继续观察什么了,因为除了我的工作以外,其他都是虚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