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刚入秋没几天,厚衣还没穿上,打底裤还没翻出来,裙子还没系上,那一顶小俏皮帽子也还没有戴上,只是外面套了件淡原木色风衣,里面穿了条黑裙子,一双黑色的皮鞋唯一能看出秋天的渴望。
一个女人大概如此。
可是当站在桂花树下的时候,那黄色的桂花,小片的叶子,齐刷刷地落在头上,吊在那双黑色的鞋子上,然后再滚落到地上。不是因为女人来了桂花才落,而是因为秋天来了,桂花要败了。
是不是所有的成长都暗含着浓香变淡。
明明在很多年以前闻见黄色的桂花一定是浓香扑鼻,而如今站在这棵硕大的黄色桂花树下,满树的黄花,在昨夜至清晨就没有停止下的雨里被洗得干干净净,表面的灰尘泥沙倒是洗得很彻底,可是那些花香呢,那些香气呢,难道也被洗劫一空吗,还是说在成长的这一路上,路途的艰辛早已盖过花香的浪漫,嗅觉的渐渐失灵敏感的消失,把生活许多美好渐渐屏蔽掉,就再也闻不见那么浓的香气了。
白色的桂花和黄色的桂花,你会觉得哪个香?当然是黄色的香啊。这个认知决定于有次去不知道哪个城市游玩,路过那满大街的桂花树,一路芳香直扑心灵,挡都没挡住。
有一种香水味,就是桂花香。那时觉得桂花香不是自己喜欢的味道,从别人身上飘过来进入鼻孔有点闷。可能因为浓得化不开的缘故,火热历来就是难以承受之重。但是如今想来,再也没有那桂花香了,闻不见了。是现在的桂花真的没有香味了,还是嗅觉在几十年的变迁里,钝化了,老了,退化了,消失了。
于是黄色的桂花只是黄色,白色的桂花也只是白色。苏州也只是苏州,吴宫也只是吴宫。绮园也只是绮园,站在桂花树下的那个女人也只是女人。
仅此而已。
世界上的美好只是主观,客观的事物也只是客观的存在。
就像昨天那个个子不高的女人,穿条深蓝色的牛仔裤,腿不是很粗,但是臀部很丰满。一件白色的看不出质地的短袖衫,露出不算洁白的皮肤。一头黑色的齐耳短发遮住半个左脸,头上没有一个发夹。眼睛深邃,长相算不上百里挑一,右肩挂着棕色挎包。看上去普普通通,但那一身行头值几十万。谁会知道她的家世身价至少上千亿。只要她往眼前走过,流动的除了风,还有那白花花的银子。如果她也到那棵桂花树下去,是否也不能闻见桂花香了呢。
桂花树在那个园子里长了大概30年有余。在这30年里,看她的人很多,闻她的人不少。有钱的没钱的,有闲的没闲的,浪漫的不浪漫的,路过的没路过的……桂花树见得多了,但从来也没有等过谁。
该开花时开花,该凋谢时凋谢,遵循一切自然规律,唯一意外的就是昨夜那场雨把那个女人从绵软的床上吸引到了桂花树下。她傻傻地呆呆地痴痴地停在树下的落花上,仰着头,让花落一脸,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