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具神秘主义的爱情小说,读罢会令人生出恐怖的玄想。旧作,贴上简书面世。
老孟和我是同年生的,在一个村子长大,一个班从小学上到高中毕业。我上了省内一所大学,他落榜后到城里打工闯天下。因此我们才结束了十几年常在一起的友谊,各自自行其道分开了。不过双方的父母一段时间还在一个村子,逢年过节回去还总能碰着。所以啊两人互相无猜又知根打底,交往一直不错。我毕业后分到了省城,学的是新闻专业,就混入记者队伍,装模作样地写一些无关痛痒的报道。干了几年后,父母因为身体不好,我是独子就接二老到城里来住。这样回农村的机会就少多了,自然与老孟也就好些年未曾谋面了。
前几日我忽然接到另一名同学的电话,说老孟犯了杀人罪,要被枪决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同学在电话中也说不清楚,只告诉我老孟希望我能去看看他,他有事相托。我怀着满肚子的疑问回到家里,饭桌上和老爸老妈说起这事。老妈深感惋惜,只说了句这可让他爸他妈咋活呀!老父则若有所思,叹了口气说:“这娃从小身上就阴气太重,那双眼睛一直就有一种杀机。那年瞎子刘给他算命就说他将来不能寿终正寝,他还用狗报复人家。哎!这大概就是命运吧。”父亲的话勾起了我关于老孟的一大堆回忆。
过去农村穷,热水烧饭都靠从野地里往回拾柴禾。大人们忙于队上的劳动,这一差事自然就落在了孩子们的身上。在寒暑假或放学早了,村中的孩子都要相随着进入大沙窝去检拾柴禾。只要时间来的及,大家又总要在沙漠中玩个痛快。我与老孟经常在一起,我的胆小,他可啥都不怕,抓了刺猬用泥裹了烧着吃,摸了喜鹊蛋生喝,无聊的时候抓住一种叫沙和尚的沙漠爬虫,用沙枣刺扎穿了尾巴梨地,最后扎在树杆上风干成黑色的标本。还有一次,老孟抓了一只邻村怀了崽的母猫,用绳子拴了四肢和头,要学五马分尸,要看猫肚中的内幕。我们吓的躲了起来。有大人过来呵斥,老孟梗直了脖子,目光斜睨着大人。那一瞬间,他的眼珠看不见了,透出一股水银的光泽来,银灰色很惨人。
我因为晚上胡思乱想,没休息好,第二天到单位时已是前半晌了。我和领导说了实情,并谈了自己就此事想构思一篇文章的想法。领导大感兴趣,准了我公出。我坐了五个多小时的火车,到了西远城,无暇休息吃饭就直奔城外二十多里地的监狱。在大门口,我亮了记者证,说明了原委。狱警互相挤眉弄眼咬耳说话,就是不让我进去。其中的一个让我写了一张条子,拿着到狱里走了一遭,再出来才二话没说领我过了三道铁门,来到老孟“下榻”的地方。
老孟手脚并不像我所想像的那样紧扣铁链,而是衣服干净整齐,只面色在灯光映照下显得较白,人比上次见面瘦了许多。我们隔了铁槛紧紧地握着双手,好一会儿才顾上寒暄问候。我感到他手上的力气,也感到了冰凉和微微的颤抖。我掏出给他买的烟和吃的,他接了进去放在一边,随口问我现在酒量如何,我说这两年锻练的还可以。他便大声喊那位领我进来的狱警,吩咐出去买一些酒肉。我很诧异,忙着掏钱,狱警早已应声出去了。老孟说:“我的钱给了他们不少,他们巴不得我能多消费。哼!”我看到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酒席摆在一张小木桌上,我也被允许坐进老孟的狱间了。两人先碰喝了一杯,我急于要了解详情,老孟却不着急。他问了我的近况,问了我父母亲的身体状况,直到酒开始有点作用,老孟的脸上泛起一点红色的时候,话题才切了过来。几年不见他给我的感觉是水平提高了不少,人也变得厚重多了。只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的酒兴怎么也调动不起来。随后老孟开始对我这位从小一块长大的同村、同学、同龄的老朋友认真地“交待”了。
老孟这一说话就长了,他说十年前我考学走了,他到城里打工,后来又跟人学徒,期间,爱上了一个医院的一位护士。最初他约她吃饭,第一次不肯,后来就同意了。他们一起跳舞、看电影、玩,两人感情发展的很快。可是好景不长,她开始主动疏远他。原因她也说不明白,说和他在一起老是感到害怕、心慌。真狗屁,他不理解她的意思,只管缠住她不放。谁知她决心已定,为了尽快摆脱他,故意刺激说瞧不上他,还让人捎了封信解释原因。实质是她的父母嫌我是农村户口,又没有工作,家境也不好,所以不同意我们往来。我猜想还有别的因由,我敏感到她可能另有新朋友。她的态度令我发疯,我喝了酒到她的单位去说理,这让她很下不了台,喊保安把我撵了出来。我发狠对她说:“我要让你后悔都来不及才行。”
她找了对象,是一名机关干部,条件比当时的我好多了。我看到后心里那个仇恨几天都排遣不出去。他们要结婚了,婚礼上我不请自到,上了一份重礼。中间两人给我敬酒,我要和她的丈夫赌一次输赢。拗不过我只能按着我的意思来。结果我输了,喝了酒,肚中气不打一处来。稀里糊涂跑到厨房用菜刀把左手的小拇指剁了下来,吓的厨师一片惊叫。我没感到有多疼,只好象被蜜蜂扎了一下。我找了一张纸包起断指,到大厅交给她,只说留一个纪念便捂着流血的手走了。
第二天,我只身一人跑到南方去闯天下,排遣自己莫大的失意。最初受了不少苦,后来在一家饭店混的有点人模狗样。老板看重,委任我替她经营,她从中提成利润。干了几年,我摸清了经营的门道,也攒了些钱,就辞职回来在西远开了一家饭店。我回来有两个原因,首先就是为了她,虽然命运已经走到了这步,可我的心就是拐不过这个弯,也咽不下这口窝囊气。说实话我在南方努力的力量都是为了她的原故。她的印象老在我脑子里打转转,我是又爱她又恨她又想报复她。其次便是故土难离,北方落后,生意竞争小,发展会比较快一点。
这一步棋我走对了,但现在看来又是走错了。我开的饭店生意非常好,借着势头我又开了几家连锁店,形成了一定的规模,资本也雄厚多了,成了当地人眼里的一位款爷和创业者。有好多女人给我眉眼含情,表达爱意。不怕你笑话,我也经历过不少女人,有的还很不错。可我的心理老被她困绕着。回来后去看过她,她的感觉好象时过境迁,对我的态度也转变了。她还嘻劝我找个比她更好的女人结婚成家。我说我不会成家的,除非那女的是她。后来她对我又开始冷淡起来,而我心头积累的一种情绪却越来越浓厚。我好象跟上鬼一样,整个世界女人的概念就只是她。爱、忧恨、耻辱、失败、不甘心、报复欲等等念头与心情交织在一起,在我与别的女人往来时不自然就会流露出来。有人私下形容我是变态狂。我知道自己的毛病所在,苦于无法克服。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事业发展的一帆风顺。我在当地接交了有头有脸的人,我给自己办了一套当地最好的国家单位的工作,手续、批文一应俱全。不过不上班我也不领工资。我买了两处住房,这一切现在看来毫无意义,我并没有因此换得她的羡慕,重续那多年前的爱情。我还是经常去见她,也了解到她的家境还不错,有一个儿子已经上小学了,她本人也发福了不少。我交织在矛盾之中,感情中残忍的成份越来越多,有一天我绕了一个弯子,找了一个借口,把她给骗了出来。她一发现是我掉头就走。我恨的牙齿咬的嘣嘣响,追上去倒退着走在她的前面,看她看的我泪流满面。她无动于衷,脸上的表情生硬。好多人看着我们,她耐不过,站住说:“你这是何苦,都已经快十年了,我们之间无缘分,再说我一直就不喜欢你,我怕你,瞧不起你,你这样没完没了地纠缠有什么意思,只增加我对你的恶心。”她一扭头向相反的方向走了,长发被风吹扬起,女人的美使我一瞬间又痛心又激动。从那一刻起,我决心要占有她,无理由不择手段地占有她。
随后我的偏执愈发难以控制。我也不在明目张胆地去找她,每一晚上都要琢磨实现这一愿望的手段。终于有一天我到医院看一位住院的领导,在走出大门时与她的丈夫相遇了。我站在那里盯着他,他若无其事走了过去,我猜大概不认识现在的我了。就此一个念头突然萌动于心,经过了解我知道她丈夫现在一政府部门当个小官,好饮酒,好女人。于是我便用钱鼓动一个小姐主动出击,并偷拍了照片。我把照片给她看,她咬着牙半天嘣出几个字:“你无耻,你滚。”唉!这一着并没有达成目的。我变本加利,决定想法弄死她的小男人。人操什么心什么事就能有办法,看一本杂志了解到有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人吃后三、四个月才缓慢发作,而且必死无疑。我通过和南方打工时认识的朋友搞到了这种药,期间了解到她的小男人经常在我的一个连锁店宴请或被人宴请。我便主动和他接近,这家伙果然不认识我了,等时机成熟时,我在他的酒杯中把这种药粉面巧妙地溶进。经过好几次努力,达到了能药死人的量后我停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结果的到来。终于他住院了,死了。法医鉴定是药物中毒而亡,是什么毒又不能确定,当然 更不会想到是我做的手脚了。
事后我耐心等了几个月才去见的她,假意对她的不幸表示意外和难过。慢慢的我绕弯表达了自己始终不改的爱意,原想如此一来该水到渠成了吧,没想到她都没考虑,就断然回绝了我,还恶意地说她瞧不上我,她可怜我,她再也不想见到我。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我孟尝就这么失败,这么窝囊无用的废物吗?我在饭店里大醉了一场,胡言乱语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半夜酒醒过来,一个人躺在床上茫然无所思,直到想起白天的事情。那一刻我恨死了她,我想杀了她。我为自己谋杀了她的丈夫而兴奋,为她的现状而冷冷地放声大笑。最后随着思路绕来绕去,对她的仇恨也冷静下来,一大堆宽慰自己的理由跑一出来。因为我实在想不出她如此对待我的理由,我相信她心里决不是那样的。如果过去的她嫌我还有点世俗的理由,那么现在我的条件远非昔日可比了。她可能一时还没能从家庭不幸中摆脱出来,所以才会这样的。或者是女人的因爱而生恨的表现罢了。
我的爱又一次站了起来,决心比过去更大。我开始了类似于青春时期的追求,但浪漫碰壁,热心遭遇冷淡。有时她的语言集奚落、挖苦、讽刺、睥睨于一体,其中最伤人的还是她那句瞧不起我。后来我听到有人说她为了躲避我的追求,开始和另一个男人往来。我疯了,我要报复,要她偿还我的爱。随后我钻进了牛角尖,进一步向无可挽回的境地迈进了。
由于我经常到她家中去,慢慢地与她儿子也熟识了。小家伙刚上了三年级,文弱胆小,较一般同龄显的更为幼稚,对大人的事还不懂,我常有好吃的、好玩的给她,因此和我的关系很不错。为了排遣我胸中的积郁,一天我把小家伙乖骗到我的一处封闭较好的楼房里,并把他锁在中间的一个房间玩游戏,然后我用电脑打了张纸条,写的是:“你儿子在我们的手里,必须在今天中午拿五千元钱到某宾馆某房间来换人。不的报警,不能带别人来,否则坚决撕票,绝不手软。你的一切行动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我把纸条塞进她家里的门缝,后来又怕她不会因此上当,便又打了一张作为补充。内容的是你想了解你丈夫是怎么死的吗?只要你带钱来,我们一并告诉你。如果你有别的小动作,你就等着鱼死网破吧。
女人必尽是女人,事关亲生骨肉的生死存亡,和丈夫的死亡秘密。她最初吓坏了,先跑到学校问了一次老师,又在公安局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从银行取了钱直奔地点而来。这一切当然都在我的严密监控之下。直到宾馆小姐给她打开了房门,又稍等了一会我才悄然进去。她见到我,一脸诧异,接着反应过来,急声问我:“是你绑架了我的孩子,他现在哪?”我不置可否。她的反应强烈起来,骂我是畜生,嚷嚷着要报警。我就是想看看她的这种状态,我平静地告诉她,孩子已被我捆绑在一处无人知道的地方,报警就意味着他的死亡。同时我补充说:“我已报定必死的想法,今天只想占有你。钱我不要,那东西我多的是。如果你能同意,那么一切都平安无事。当然事后我也会告诉你,你丈夫早死的秘密。你选择吧。”
她哭了,一下瘫软在沙发里。我当时的心情出奇的平静,整个人面对一切无动于衷,好象有几分麻本地等着她的抉择。终于她屈服了,脸色铁青,一件一件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我终于这么全面地、这么明了地欣赏到了多少次想象中的身体,说实话她的体型真不错。她用毛巾盖住自己的脸,抽泣使身体在颤抖。
我抽完一根烟,开始抽第二根。我用手抚摩着她的身体,我要占有她,我的心越来越激烈,我的下部却不受支配地疲软着。一种寒冷在我的体内暴发,牙齿不由自控地磕碰起来。我爱抚着,我失败着,最后我的肉体打垮了我的意志,我不知冥冥之中是鬼神还是命运在把玩着我,最后我把手中的烟头摁在了她的腹部,我与她同时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那一刻十几年的爱与恨涌满心头,我不能自己地哭了。她感到了这一切,无声地穿起衣服,脸色黑紫,眼睛饱含红色的泪水。唉!直到这一刻我才醒悟到,这么多年的爱全都是我单独营造出来的,完完全全是自我欺骗的结果,我彻底死心了。她要求我还她的儿子,我告诉了实情。她又问我她丈夫的事情,我未加考虑地和盘托出。她再一次跌坐回沙发里,痴呆地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终于她还是报了案,在公安局我坦白了所有的事实,只对宾馆中的一幕一个字都没说。后者相对我的杀人罪已不算回事了。对这一点我只告诉你,为了她以后的生活着想你要守口如瓶。
我早就忍不住了,骂他是个混蛋,满世界多少好女人为何非要痴情与她,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直到今天才醒悟,太迟了。
老孟如释重负地连饮三杯酒说:“这些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梦一场啊。人大概就是这样愈是得不到的愈感到有价值,我只是在这一点上走的太有点极端了吧。这大概就是一场命运,我生来世上就为体验这一切来的。所以才会鬼迷心窍,执迷不悟。我也只有到这一地步心情才平静了,对她的爱也才脱的干干净净了。对于我现在面临的是死亡,可我感到了无爱的轻松,这一点你是不会明白的。我不后悔,但从常理上说我对不起她。今日托你的事是我有十万元钱,我死后你想法慢慢帮助她的生活……”
他告诉了我存款的地方、密码等事项,我有些头脑昏胀。一方面是酒的原因,还有就是他的偏执之爱的可怜和事事本身的残酷。最后我们终于要分手了,临别前他再一次嘱咐我,要把这笔钱想法设法补偿给她,告诉她我到死都还爱着她的,让她永远记住我。不知何时我哭了,含着泪点头保证。就在我最后认真看他时,又一次从他的目光里感到了水银亮灰的光泽。阴冷、桀傲、恐怖。我打了一个哆嗦,人清醒了许多,再一次保证说:“你尽管放心罢,我一定会做到的。”
从狱中出来,回到城里找到了老孟嘱咐的存款处,也找到了老孟为之就要被枪决的她。很一般的她神情痿糜,精神恍惚,对我以朋友的身份表达的歉意反应是含糊不清。我想把钱的事对她做个简单的交待,她的反应暴露的有点歇斯底里,发疯地站起来把我赶了出来,嘴里喊叫着:“他死有余辜。”
两个月后老孟被枪决了,他们家人的死缓努力最终未能见效。当时的我正在南方出差。一年后,我为了兑现对老孟的承诺,又一次来到西远城,找到了她的家,门却锁着,看样子好久没人居住了。打听以后才知道她已疯了几个月了,人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我找到了这家病院,由医务人员陪同着去到她的房间。只见她站在一堵墙壁前,傻呆呆无动于衷,身上的衣服到还整洁。我自语着怎么会这样呢。她转过身来,慢条斯理,声音发直地说:“你来了。”“你好。”“你请坐。”然后便是不停地重复。我问陪我的医生她的病历,回答是标准的精神分裂症,治好的可能性非常小。我又问了一些医疗服务情况,知道她如果长期住下去是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的。我表明了愿为患者负担医疗费,不过需要分期交付。
在我们说话中间,她似乎在安静地听着,很快又嘻嘻地笑没完。临走我像对待常人一样要她注意养病,愿她能早日康复。我感到她似乎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一瞬间流露出老孟眼中的水银的光泽来。我震惊了!困惑了!浑身的肌肉僵硬,头发也直直地竖立起来。
老孟呀老孟,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