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我注意到傍晚时在寝室临校道的窗侧,恰好能窥见一颗很小的星星。它也许因守着庄肃的星轨而默然常立,也许不久前才在漫漫宇宙中偶然移行至此。但不管如何,我确是近来才发现它的。夜归之时,漫天夜色被低矮的窗沿生强制而生硬的拒之屋外,一方窄小的黑色里,它竟顽皮地、亲切地探出来。
明明于屋瓦墙壁之间,忽然却好像离夜空很近,瞬而转息,我仿佛记起它,又仿佛只记得它了。
我想起了在小镇上的时光,每日在外面疯玩到黑灯瞎火,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早答应过爷爷奶奶的天黑前回家。于是只好就着八九点的微弱的月光,摸着黑踏上没有路灯的回家的水泥坡。坡旁白日里葱郁的树丛,在夜幕的罩笼下显出阴森的色泽来,在这色泽之下又裹挟着蛙鸣,仿佛下一秒这些奇怪的小东西就会将它们冰凉的皮肤贴上你的脚背。这样的时候,我有时会唱起孩子间流行的小调,常常是不成旋律的音符伴随着颤抖的余音回荡在如墨的晚归的小路,仿佛这样能驱走些胆怯似的。 在这样的不太友好的夜色里,还好有星星碎了满空,用了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晚归的顽皮女孩,目送她走过漆黑的夜,断断续续地微声唱着歌,向阑珊灯火去。若你抬眼的话,就一定会记得这样美丽的星空,那是完全不同于陆地和人群的另一个世界。
我还想起高中下晚自习时的校道,人群蜂拥着涌向半掩的校门,携了沉沉的疲累,在嘈杂的语声中与已度一日的校园告别。有开心的时候我会记着些欢快的歌唱出声来,大多数的时候则是哼些不着调的曲子,轻点着脚步去踩歌里的节奏。城市明亮的灯火散射在每一寸深夜的空气里,如果细细的品一品,会有风,风中挟杂着出租车的鸣笛,草叶的潮气,偶还会有烤肠的香气,大人与孩子的低语……所有鼎沸的人声和热闹的烟火气,徐徐地晕染着缓降的夜色,繁星与黄月显得淡然而稀疏,在黑夜的幕地上悠然的行走,一切仿佛回到小镇的水泥坡,相似的歌声里,它们是寻灯的我,我们是照亮它们的通明。大地和天空尝试颠倒,记忆穿过时间久远的薄雾,向着希望的灯塔寻找,奔着年轻的欢欣而来。
有一些东西从未失去。
我不再是夜的温柔眷顾的山野的孩子,也离开了烟火弥漫着人情味的小城。可是有一些东西还未失去——它从未失去。看啊,它和从前一样,注视着我往灯火处,注视着我向黑夜行。我未再遇过繁星斑斓的辉色,却依旧邂逅星点希望的光火。
我的星星记得那些美好的事,我思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