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华裳唯梦 _【引】最香百家饭,尤珍千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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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
月奶奶,明晃晃,
三更开门到池塘。
木盆重,棒槌响,
咣咣敲在石板上。
裤子短、褂子长,
娃穿百家的衣裳。
月奶奶,明亮亮,
半夜推门向池塘。
白儿里,田地忙,
谁能顾得娃身上。
晚儿洗,明儿补,
尽早送娃去学堂。
月奶奶,明光光,
鸡叫头遍倒上床。
补丁厚,志气长,
读四书来念文章。
他年红旗杆儿,
立咱门槛儿上。
儿郎排场娘排场!
每当想起这首童谣,我又总能想起那个年代,家家户户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一件衣服总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哥三年、弟三年、姐姐三年妹三年地穿。
每件衣服,直到布丝线头已经穿得完全朽了,实在无法再做缝补,才又把这破旧衣服拆成碎布头,敷上浆糊做成袼褙。每件衣服,最终总是经历过身上穿、腿上穿,一直穿脚底板的曲折历史,直到妈妈纳制的千层底儿,穿在脚下磨出几个洞洞,那件衣服才算寿终正寝最终归宿。
一转眼,当年孩娃已近不惑。恍惚间,一切如昨已三十年。有时我甚至庆幸,自己是最后一代真正在山野田间,在河坎牛背上长大的农家子弟。三十年来,我亲身经历了这片土地上空前绝后的沧桑巨变。
如今的土地,已经很难再召回那千百年来,一直在她怀中刨食活命的原生态老农民了。今天,我仍在亲眼目睹着,故园土地被遗弃、乡村家园被告别、爹娘孩娃成留守的痛心现实。
而那巴望着救济粮、指望着扶贫款、奢望着赈灾衣的苦难年代里,最后几缕记忆的残痕,也即将在历史的风尘中烟消云散……
10.2 华裳唯梦 _【上⑴】琐忆值连城,絮叨抵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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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清水塘青石板和咚咚的捣衣声,人们满头藏着虮子的年代里才用得上这篦子……)
我童年时代,一家人的衣服,也没有现在一个城里孩子的衣服多。现在的孩子,每个星期的零食,要比我小时候整个童年所吃过的零食还多。
我仍然刻骨铭心地记得,我从六岁到十二岁之间,六年里未曾穿过一件新衣。过新年了,妈妈也只能在大年初一的早上,给我兄弟俩一双新鞋袜,一人一枚水煮蛋。而我姐姐们那时候已经很大了,每人也只有一件新上衣。
我小时候,很期待妈妈常常去走走亲戚。因为,一旦妈妈走亲戚回来的时候,就有可能得到亲戚们馈赠的旧衣服旧鞋袜,那都是亲戚家的孩子长大了不能穿了,还舍不得扔下的。
就那样,妈妈很不好意思地把那破旧的衣服带回来洗一洗,又是我们满心欢喜的宝贝了。有件别人的破旧衣服,哪怕裤子短褂子长,总比没有衣服强啊。哪怕妈妈从亲戚家,带回来一筐水灵灵的青萝卜,那也比肚子饿得像火烧着,而家里找不出吃的强啊。
当我现在看到大街上有哪个年轻人,穿着那种打出许多洞洞并美称为乞丐服的洋衣裳,还以此为新潮时髦的时候,我的心情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
现在的孩子怎能想象我的少年时代呢?夏天都过了一半,小孩子们还在穿着春天的衣服。冬天都过了一半,小孩子们还在穿着秋天的衣服,一年四季只有一双鞋子。在春夏秋这三个季节,每逢下雨天连阴天,很多孩子们常常是打着赤脚在野外走来走去。
已经是三九天了,有的孩子们还在穿着早已破烂出几个洞洞,脚趾头早已在外边的布单鞋。孩子们的后脚跟经常冻得红肿老高,脚趾头冻肿得红亮亮的鼓囊囊的,像要烂掉的胡萝卜。
以至于孩子们一闲下来,就在太阳地里脱下鞋子,比一比谁的脚后跟肿得高歪得远,谁的脚趾头冻得红鼓得紧,一碰就能冒出黄水来。比一比谁的鞋子里面,踩出的泥巴片儿又光滑又坚硬。
那时妈妈做的布单鞋,鞋底子都是用废旧的破烂布头纳成的。一旦逢着下雨下雪天没有雨靴穿,就那样穿着布单鞋走出门外,不要片刻功夫鞋子里外包括鞋底全湿透了。
那时孩子并不经常穿袜子,而鞋子里面又总是踩出厚厚一层泥底子,就像是在鞋子里面垫了一双泥片做的鞋垫一样。下雨下雪天,鞋子再一湿透,那就像穿了一双灌满泥浆的鞋子,脚板在鞋子里的泥浆上直打滑。
现在我看到街上售卖的所谓名牌的千层底,我的心里除了关于妈妈年轻时勤劳艰苦的温暖记忆,更多的还是那时破落心酸的无奈滋味儿。
那时候大人小孩都没有几件像样衣服,常常一穿就一个多星期,没法经常换洗。而洗衣服的时,也只是先用碱水或者用肥皂水浸泡之后,揉搓揉搓,再用棒槌在水塘边的青石板上使劲捶,捶出一片一片的黑水来,像粪水一样乌黑。
村里只要有一个妇女在池塘边洗衣服,棒槌一响全村知道。不一会儿就会有一趟儿的妇女,或者各家的小女孩们,端着厚重的大木盆都出来洗衣服了。
于是,整个池塘的四周,女人们有说有笑,棒槌声有呼有应,一片热闹飘荡村头,砰砰砰的捶衣声都能传到邻村去。
每当我回想起这些往事,仿佛我又回到了童年时代,回到了古朴的村落。而现在,再也看不到清水塘、青石板、大木盆和黑棒槌的捣衣情景了。
冬天的闲日里,左邻右舍老老少少常会聚在一起在晒太阳。大家靠着墙根依在墙角,就地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轮换着把脑袋伏在对方的腿上,让对方给自己挠挠头、抓抓痒、逮逮虱子。
不消片刻,人们就能听到,时不时就有人嘴里发出嘣嘣嘣的清脆响声。那是有人逮着了又肥又大的虱子后,直接把那虱子搁到嘴里嘎嘣脆地就给嚼碎了,嘴角里都嚼出丝丝血迹来。
那些虱子都是漆黑的身子,有绿豆那大,鼓胀着吸饱了鲜血的肚皮,肚皮都撑得透出血色来,长了一身细毛一样的脚爪,被抓着后还不停地舞动着爪子企图逃脱。
那时生活条件艰苦,卫生条件很差,一入深秋直到初春,人们甚至几个月都不洗澡,孩子们身上的跳蚤虱子,都能藏满衣服的每一条缝隙。
头发丛里、衣裤缝里,经常沾满一缕缕的白芝麻样的虮子(虱子的幼虫)。每次用篦子梳头时,每一篦子都能梳出一堆白色的虮子来。
在那艰苦的年头儿,每逢交换季节的时候,一家老小换季的衣服又成了每位妈妈最为操心的苦事之一。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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