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踩灭了刚丢掉的烟头,接着又从烟盒里掏出一支来,点上深吸了一大口,慢慢吐出烟雾,让自己在尼古丁中麻痹。这是今早上福伯抽的第三支烟了,福伯戒烟已有好几年,今天不知道为何缘故,又拿起丢弃几年的陋习吞云吐雾了起来。
上班时间将近,福伯踩灭刚没抽几口的烟蒂,深吸了一口气,向往常一样走进了这家工厂的车间,本就黝黑的脸上更透露出近日所添的一抹铁青。一只手却伸进微微有点鼓撑的裤子口袋里,手心已略有一点汗湿。
福伯由原来的福哥变成了现在的福伯,这间小厂由原来的几个人发展到几十人的时候,掐指一算,已是福伯到厂里的第二十个年头。
厂不大,是一间五金加工制造业的工厂,产品以加工铝材制品为主。车间多是制造金属制品的机床设备,生产时的环境也略显喧嚣,连讲话也要略提高几分才能清楚入耳。
福伯虽说快到了六十的年纪,却依然耳聪目明,手也沉稳,在自己开了近十年的滚齿机器面前,依然是从容不迫,操作得当。
在外出打工的生涯里,福伯算是顺利的,工作强度不大,尤其是这两年的劳动保障法的普及实施,待遇提高和意外伤险保证,让福伯干的更有劲头了,只要身体允许,福伯肯定会一直干到身体做不了的那一天。
但现实家庭中的福伯却没了那份平凡的幸运,独生儿子和儿媳因车祸意外弃世,唯独只留下一个幼小的孙子给老两口,福伯外出打工养家,老伴在老家带着已上小学的孙子。
转眼几年已过,孙子已到了快上中学的年龄了,还好孙子听话又懂事,成绩也总是名列前茅,在厂里埋头苦干的福伯总是尽力多找加班计件,趁现在还干的动,多挣一点钱好供孙子上学储备。
这也是老板依然会每年雇用福伯的原因,即使现在滚齿加工的业务量越来越少,闲时福伯多做的都是清洗,抛光之类打杂小事,年终临放假的聚餐年宴上,老板还是会举着酒杯和气的对福伯说到:“老哥,明年家里没什么事又过来继续工作,厂里许多事都离不开你”。
在近期一个月前的常规体检后,福伯在工作却显得有点神不守舍,干活也比平日里迟钝了些许,人也沉默寡言了许多。
“哎哟”!上班一个小时以后,福伯大喊了一声痛苦的蹲在了自己操作的滚齿机旁,一只手捂住了鲜血直流的另一只手的手掌,受伤的手掌上,两根手指只剩下了半截,被绞断的两根手指已被滚齿机上的齿轮绞成了肉泥,随后便被工友和老板七手八脚的送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里。
“好好养伤吧,其它的事情别想太多,工伤期间依旧是带薪的待遇,意外伤险我已去帮你申请了”。在福伯住院后的第三天,前来探望的老板对躺在病床上的福伯说道。
福伯却像是很疲惫,侧着身子没说什么话,只是微睁着眼感激的望着对自己称兄道弟的老板。在老板放下水果离开后,福伯颤颤巍巍的起身,去厕所里点燃一支偷藏起来的香烟,将一张肝部穿刺验血的病历单冲入了厕所里。
养好伤的三个月后,福伯的手留下了永远的残疾,毅然向厂里提出了辞工回家的申请。正在福伯收拾行李的前一夜,宿舍里走进了提着一瓶白酒和一只烧鸡的老板。
“老哥,执意要走我也留不住你,咱哥俩也认识有二十年了,今天我为你辞行,也感谢你这些年对厂里的付出”。
老板将酒斟满两杯,一杯递到了福伯面前,一杯一扬脖子一饮而尽。
这一宿聊到深夜,话题从工厂的建立至发展,工友间的生活琐事无所不谈,酒尽人醺,两人都有些许的醉意。
临走时老板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有四五迭崭新的钞票。
“天晚了,我该回去了,明天叫厂里司机送你去坐车,这是养伤期间的工资和保险公司的赔偿金,保重!”,说完,老板走出了门。
“谁没一点难事跟坎坷,谁都不容易啊”!
晚风吹着人有点清爽的惬意,漫步在回家的半路上,老板边走边自言自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团揉皱了的验伤表和保险单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保单上只写有一行字:
"手指伤口处平整,经鉴定为利器斩伤,不予赔付工伤意外保险金额,如有异议,请十五日内申请复核,本公司将保留起诉骗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