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母亲确诊乳腺癌后的第428天;
今天,母亲乳腺癌痊愈后紧急入院后的第19天;
今天,目前查出乳腺癌后脑转移的第15天。
对于这个家庭来说,从整个2017年、2018年似乎被雾霾笼罩着。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会觉得老天啊,你该可以了吧,总该给我们一丝喘息的机会吧。
这段时间时间事情发生的太快,静下来就会回想其这几年的经过,历历在目。今天才有空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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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硕士毕业后,留在中科院某研究所,那时候一家人都觉得从农村出来到一线城市,一切该慢慢步入正轨了。确实,姐姐结婚怀孕了,在深圳也买了房,工作基本安稳;我毕业基本自足;父母也从建筑行业歇息了,住在附近,我偶尔星期中回去一次或者周末,并做好给我和姐姐带孩子的准备。2016年1月姐姐生下女儿,而我老婆也怀孕,准备年底回家结婚。那段时间,他们虽然辛苦,但是按照老家人的心理,他们心理乐着。2016年6月,我女儿也出生了。在单位门口租了一套公寓,虽然贵,但至少生活、工作都能顾上。虽然女儿出生后,加上手上的几个项目,我每天的休息时间只有几个小时,但那段时间生活作息晚但很规律,而且睡觉效率极高。
2016年10月,老婆回北京上班去了,女儿也跟她一起去了北京。我又恢复“单身”的双城生活。每每借着出差或者自己买机票过去和他们戴上几天。2016年12月思考了下在科研单位的职业生涯规划并结合深圳的城市特点,我觉得离职读博,并参加了当年的全国博士生考试并顺利通过。此后也就一直到2017年5月前,老婆决定调到广州,他们公司也挺开明,决定给她北京的职级和待遇平调到广州。从2000公里一下子缩短到200公里,虽然女儿临时被送回湖北老家,跟她外婆一起,但我们觉得在广州一安顿好,就接她过来。
在这2017年5月前,爷爷在老家突发胸痛,送到县城医院诊断出心肌梗塞,情况十分危急。好在自己一直也接触了很多心脑血管诊断方面的研究项目,在了解到县城医院连血管造影的条件都没有,只是在挂水后,果断转到武汉同济,当晚行疏通手术后情况得以控制;后爸爸和二爸们赶回去,顺利安放了支架,虽然花了点钱,但至少人没事,而且这个手术目前技术还比较成熟。正是如此,当时我就打了几个电话,找了些认识的朋友,并没有回去探望爷爷,待过年再回去。可没想到,此生与爷爷便再无相见的机会。
五一休假的最后一天,和老婆从家里与女儿分别,第二天一早到达广州,拖着行李箱赶到租的房子后便下楼找吃的,正当我俩开心的点了几个菜,我记得有个蒸水蛋,还有个干锅,反正当时觉得来广州的第一顿总得热气腾腾点。可上菜不久在朋友圈看到姐姐的状态,说爷爷昨晚突发心梗去世了。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像就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临时买票又赶回去。记得是凌晨到的,远远就看到爷爷家的灯亮着,但是明明门口烧纸的那口锅的火光更亮。一下车看到爷爷躺在冰棺里面,依旧觉得不真实。那几天我完全流不出眼泪,只是在偶尔的时间,突然间就泪流不止。对于爷爷,更多的是愧疚以及不舍,是他和奶奶奶娘把我们几个拉扯大的。刚刚过去的春节,我给他们压岁钱时他还说,等你有钱了就可以给我们多点零花钱,现在不用。在安排爷爷后事的几天里,得知他是在家干了重活才导致复发,他们这一辈人,哎,真的可惜。此后的大半年间,这段伤痛伴随着悔恨总在半夜醒来时久久不能入睡。
2017年9月正式离职入学,依旧过着双城生活,周五晚上回广州,周一一早赶来。忙碌着慢慢消化这这段不幸,但是终究爷爷也有点年纪了,我们慢慢也学会接受。
2017年6,7月份的时候,单位组织体检,也顺便带爸妈去做了一个全身检查。那个时候特别关注爸爸的健康,因为他一直身体不好,咽喉、胃还有腰椎早年都有过毛病,而母亲虽然检查出乳腺有一个小的结节,但医生说没事,只要定期复查就行,心脏当时医生说过缓,但现场补做了一个心脏彩超也正常。检查完我们仨都很高兴,觉得挺好的。此后的几个月,母亲去医院复查,医生也都是说乳腺没事。
谁也没料想到,这个小小的乳腺结节竟然是一颗炸弹。2017年12月的某天,母亲在家感觉到乳腺上有一个很大的肿块,姐姐带到边上的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肿瘤建议手术。姐姐当时就心里一紧,赶忙带母亲去北大医院专科检查,结果医生让做穿刺检查。那个时候没经验,后来才知道一般医生让做穿刺,基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2018年1月1日门诊确诊,浸润性导管癌。收到穿刺病理的那一刻,我记得很清楚我正在F栋上王珊珊的深度学习的课程。整个人依旧是懵的,姐姐说家里都乱套了,爸妈都哭成一团。我急忙打车回家。稳定住他们,第二天入院北大,做了详细的检查,病理和免疫组化等。最终确诊乳腺癌并伴腋下淋巴转移,且病理结果显示状态接近三阴。那个时候我们也并不知道三阴到底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按部就班的积极接受治疗。
所以的医生都告诉我们,乳腺癌是最轻微的癌症,完全可以控制住。虽然你母亲的免疫组化结果不理想,但会对症用药,术后多注意也能保证较高的存活率。就这样,母亲接受了6个疗程的EC化疗,于2018年5月20日行乳腺全切根治术+淋巴清扫,随后由继续了4个疗程的多西他赛化疗。整个病情也控制的不错,期间我们所有的方案也特诊咨询了中山肿瘤。
2018年10月开始在港大接受25个疗程的局部放疗(调强),每天一次,每次15-20分钟,多数安排在晚上9点左右。为了方便,商量用姐姐的指标申请新能源牌照,先买台车急用。于是,每天白天我上班,下班赶紧走回家吃晚饭就送母亲去港大放疗。整个过程到10月底11月初结束。后面多方咨询后,决定继续口服希罗达化疗药,稳定住病情、防止复发。期间也去看过北京中日友好医院额中医,吃中药调养,但后面发现效果不好,主要是对胃刺激大,也就没多吃。
感觉日子慢慢有些许改变,灾难终究会过去。年底的时候,我也在多方拼凑下,在广州买了房。更多的希望目前能够安心,好好养病。
2018年年底,在常规复查时,我们突然观察到,目前癌胚抗原指标开始有变化,从早先治疗结束的0.0几变成7,但医生让观察,这期间我们怀疑是那个中药导致的,也停了,继续口服希罗达。但随后的几次检查,发现癌胚抗原继续升高,到11。我带目前挂了当时帮我们看的甲乳外科主任的号,他还是说这个指标不具备特异性,我们也就信了。等到一个星期后再次复查变成16的时候,我们就开始警觉了,毕竟正常人是0-5,哪怕是吸烟者也是0-10,即是乳腺癌确诊时也是72左右。所以我和姐姐商量,还是去做个更准确的PET-CT,虽然是全自费且费用要7,8千,但是听说这个检查可以看全身且比较准确,我们当时并不知道PET的局限性,这是后话。于是年前最后几天,我们预约了武警的PET,我请假1月25日带母亲去做了。昨晚后第二天拿到结果,说啥事没有,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一家人也就开心的准备过2019年的春节,这一年我和老婆带孩子在广州过,也是我们结婚后的第一个独立过春节,而我爸妈则和姐姐一家在深圳。年后初二我就带孩子过来深圳,玩到初五。这期间母亲虽然时常说脚痛,但是也并没有其他的征兆,我们都认为是希罗达的副作用。
初五后我和老婆就带孩子回广州了。而我并不知道这期间,目前腿痛更加严重了,还去看了骨科,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一直到初十,也就是2月14日,我上班第一天。原本该2天后正常复查,母亲强烈要求赶紧去医院看看,因为她的疼痛加剧了,且一直延伸到大腿后侧和屁股,都直不起身。2月14日,我上午报个到,中午就赶去医院,随后急诊,拍CT,医生说是腰椎脱出症,入住北大脊柱外科。至此,新一轮的乌云正慢慢弥散开来,并笼罩我们一家。
入院后的几天,母亲疼痛越来越剧烈,常规的止疼药物一个个失效,但就是止不住疼。看脊柱科几个医生的表情以及他们告诉我的,他们怀疑不是普通的腰间盘问题,也就是他们怀疑与癌症转移有关。而这,恰是我们一直担心的。一方面,我们瞒着母亲说是腰椎问题,另一方面,早先初次确诊全身筛查是,我们做了骨显影ECT显示腰椎有代谢异常,医生做完CT,DR,MRI都说腰椎的问题和此前没有多大变化,按道理不应该这么疼,确实,我们也观察了,整个9楼脊柱外科,我们没见过谁这么疼。但是核磁并不符合骨转移后的现象。随着疼痛的加剧,止疼药我们一度用到二阶,吗啡也用过多支,但就是止不住疼。期间疼到心率只有38,呕吐,呼吸困难,各种问题。看着脊柱科什么也做不了,凭借着跟母亲看病这么长时间的经验,我去医生办公室要求他们,1、你们安排上心电监护,2、开始补液、补充营养,3、请甲乳外科的会诊。前两项他们立刻照办了,并且看他们样子很慌张,心电监护一直是在报警,房颤、心率低等各种报警。会诊结果,甲乳外科让我们复查肿瘤五项,而我们之前一直测得是单独的第五项,癌胚抗原。到这个时候我们依旧没有发现甲乳外科的局限性,果然复查后,除了癌胚抗原到了36,其他的没有变化。脊柱科自己情况了心内科的会诊,他们看了之后也没说什么,怀疑是脱水用的甘露醇对心脏功能不好,建议停了;而后面他们又请了神经科和疼痛科的会诊,结果神经科给的意见是测肌电外加营养神经的药,他们还在判断脊柱的压迫;疼痛科开了新的止疼的药。而脊柱外科在查不出原因后,也只能消极的采用止疼药压制的方案。
在这期间我反复找了北大甲乳外科以及武警做PET的肖主任,他们说骨转移的概率不大,因为1月25日才做的PET,显示骨组织结果完整,且最新的核磁共振也没有看到任何异常,如果骨转移这么疼了,那普通CT都能看到骨组织破坏。那时刻我们紧绷的心弦,稍微缓和一点。只要不是骨转移,其他什么都好说。那个时候我们以为骨转移就是最坏。但是依旧无法解释为啥癌胚抗原这么高。
2月17号,我实在忍不了这样无休止的等待,猛然刷预约挂号的APP健康160时,看到北大肿瘤科刘楠楠主任当天下午有出诊。我急忙带齐所有的资料去门诊排队,找她加号。我很早就在门外等候,排在当天下午第二个,加了一个号。很快刘主任就帮忙看了,她当时简单明确的几句话,腰椎等部位应该没有骨转移,颈椎和胸椎待排查、但应该问题不大;PET-CT提示肺部的两处,一处是放疗后的炎症,一处应该是个血管(瘤),这里具体是啥当时没听清楚,反正大意就是没问题;接着她问癌胚抗原,她一听说,那绝对有问题,只是你们没查到。于是,她给了几条意见:1、复查ECT;2、头颅核磁,平扫加增强;3、继续口服希罗达化疗药。拿到这个门诊病历单,我急忙返回脊柱外科,让他们按照意见处理。后来我想起,应该问下是做骨显影还是做颈椎和胸椎的核磁,又返回去问刘主任,发现她正在看脊柱科申请的会诊,因为17号早晨我们要求脊柱组织院内甲乳外科、肿瘤科和神经内科的会诊。她说意见我都写给脊柱科了,你就先做头颅核磁。直到那一刻,我们才知道,转移估计很大概率,但具体是哪个部位不清楚;同时,对于转移一旦发生,甲乳外科似乎已经无能为力了,无论是从经验还是方法。很后悔,应该在癌胚抗原升高的第一时间去找肿瘤科。而今天再回头看,我们可能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坐骨神经般的症状给迷惑了。
2月18日上午由脊柱科俞主任亲自打电话安排优先做的核磁头颅检查,直到结果出来的那一刻之前,我们一直还在迷信PET。2月18日下午,脊柱科几个医生突然全部过来,问了下情况。然后我就感觉不对劲,爬出去追着医生问了情况,一个女医生,应该是主任的学生,告诉我核磁发现头部有个东西。那一刻整个人都天旋地转,我知道事情远远比我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还要坏。我爸跟过来问我,我说医生说头部长了个东西,我爸当场差点晕过去,随后就走到边上的储物室哭起来了。而那一个我虽然慌,但是理智告诉我,我不能乱。于是我马上整理下心情,跑去医生办公室,问了情况,他们说具体片子还没出来,他们从内部系统看到了,应该就是转移瘤。你们等会儿手机上应该就能看到。果然,下午一会儿我就在手机上看到了MRI报告,左小脑6x5mm占位,考虑脑转移瘤。那一刻我也崩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给我最小的舅舅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发送了转移,而且是脑。他也接受不了。我缓和了一下,思考了下,接下来怎么办。心想总能想到办法,然后快速的搜索了下互联网,从母亲入住脊柱科开始,我就在网上找这些类型的资料,包括其他人写的亲人的与癌症转移的文章。[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在博客中分享详细过程的原因,那段迷茫期,确实是这些人的文章帮助我了解很多专业的知识]。
于是2月18日晚上,我给我的导师打了一个电话,大意就是我需要请长假,我妈确认发送脑转移而且基本是无法医治了,说完就忍不住哭了。这是我第一次在我们导师面前哭泣,虽然我们平时关系很亲近,我什么时候都会和他分享。打完电话,他说他过来下医院。整理下心情,我回到病房,看着瘦弱的躺在床上,挂着心电监护、吸着氧气的母亲,我强忍着和她依旧如常的说着话。导师来了之后,我们简单聊了下全部的经过,我说我想去北京肿瘤,这个也是之前很好的一个同学给的意见。但是导师说不建议我们贸然去北京,人生地不熟的,而且我妈状态不适合奔波,不如先去广州。他会帮我找找熟人。于是,我晚上和姐姐合计了下,决定先去北大肿瘤科找刘楠娜,毕竟是她最先帮我们从骨转移查因的方向上转移过来,并确诊了脑转移。于是,当天晚上,我赶回东莞接回我姐夫,让他在家看娃,我和我姐去找医生,毕竟我俩清楚我妈的全部细节。于是从2月19日开始,就开始我们漫漫的与脑转移瘤的抗争。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