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偶尔的会在夜里三点多钟莫名醒来,且清醒异常。没有了睡意,便会靠起身来打开床头灯看书。有时会看到四点多钟,又困倦起来,便随手放下书复又睡去。
而今夜又一次三点多钟醒来,靠起身打开灯后,突然想起了昨天儿子来看我时的情景。
儿子午饭过后来到我的小屋。他靠在我的床上玩手机,我坐在桌前写关于香蜜贾堂主的文字。娘儿俩虽无言,却随意自在。
傍晚准备一起去吃晚饭之前,娘儿俩又回到了曾经的美好时光。儿子把头枕在我的腿上,我一边给他掏耳屎,一边叫着他“臭猪”,儿子回应我的依然是“肥娘”,我若叫他“又臭又懒的猪”,他便一定回我“又老又丑的娘”,这是我们娘儿俩之间的昵称。娘儿俩聊着天,就说到了儿子即将到来的十九岁生日。
每年快到春节时,人们便开始习惯用阴历来计算日子。而阴历和阳历每隔十九年便会重合一次。今年的春节与十九年前的春节完全一样,我是在月子里度过了当年的春节。
看着枕在我腿上的儿子,我一边用手揉弄着他的头,一边说:怎么就长这么大了,折成两截儿也抱不到怀里了。儿子回说:你的臭儿子这么大了还这么傻,什么时候能真正长大呢。一句话说得我满心酸楚,虽然仍然满脸带笑,我心里却为自己曾经给儿子的压力心疼不已。
做为父母,没有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快乐的,然而快乐的标准却千差万别。此刻夜深人静,我睡意全无,想起了十九年前的此时。
1999年的元月25日深夜,也许就是在这个时辰,腹部突然袭来的阵痛惊醒了我,醒来的我发现已经见红了。
坚持到26日清晨,爱人送我到了医院,住进了当时最好的病房,安顿好一切。我忍着腹部时有时无的痛,为了有力气生产,专门到和平饭店大吃了一顿。
谁知26号整整一天,儿子在肚子里时不时地伸展一下,却并不急着出来。就这样,在朋友们得到消息,纷纷带花来探望时,却见我稳坐病房,依然是准妈妈身份。
到了27日仍然如此,直到27日晚上,阵痛加剧进了待产室。整整一夜,待产室里四个女人此起彼伏的哎哟声,辗转反侧时的哼唧声,还有一位不停地下床蹲下,被医生不断的呵斥声。就这样折腾到了28日早晨,四个女人都精疲力尽,却没有一位进了产房。
倒是后来一个年纪很轻的女人,穿着一件A字型的短大衣,斜挎着一个小包,头发盘成一个高高的发髻。进了待产室检查后就直接进了产房,我们依然还在哎哟着的时候,听说她已经生产完了。后来得知她刚刚21岁,我们不由得感慨还是年轻了好啊,像我这样已经29岁的产妇在当年就算是大龄的了。
疼痛一阵紧过一阵,往日自诩耐疼力极强的我疼得也不由自主地流泪,而那时我们都坚持选择顺产。就这样一直坚持到下午的五点三十五分,随着儿子的破门而出,那种难以名状的疼痛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撕裂伤的痛。
生产结束时正好是下班时间,我也是那天四个生产女人中的最后一位。当我还躺在产床上时,医生护士们一瞬间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冬日的产房虽有暖气,然而刚刚生产完的我却觉得浑身发冷,偌大的产房就剩我一人高高地翘着双腿孤单单地躺着。
我一边感到口干舌燥,一边感觉孕育儿子的生命之门似乎还在汩汩地涌出热流。直到我听到长长的通道入口处那扇弹簧门的响声时,才用尽力气拉着长音喊:大夫~大夫~
走进产房的大夫问:怎么了?我说:我想喝水。“等着”。不多会儿,一杯水送到我的手边,却是烫的难以入口。大夫正要离开,我又喊:大夫~ “又怎么了?” “我感觉有热流涌动。” 大夫查看了一下,没出声,却出了门。
不多时,几个医生走进来,一位年长的医生给身边的几个年轻人一边讲说着,一边给我补缝了一针,我竟然成了活生生的教学案例。
当我终于被推出产房,推进病房时,已经是七点多钟了。那一刻,我依然恍惚于自己身份的改变,我竟然已经是一个母亲了,我是娘了,我是我儿子的娘了。
如今我已当娘十九年了,却依然在摸索着这个称谓应尽的职责。曾听过一句非常经典的话:父母是一份职业性很强的工作,可是我们很多父母都不专业。
据说德国母亲有一份详尽的岗位说明书,其中有62条德式教育规则。我不知道与其对照的话,我是否算一位称职的母亲。但我在这个岗位上一直努力学习着,也一直希望提高自己的专业度。
一直以来,我都不屑于女人因为生育便自以为伟大的说法,也反感于将母爱的无限放大,更痛恨以那种所谓的“我都是为了你好”的爱给予孩子的伤害。
与其说母爱伟大,不如说是孩子给了一个女人当母亲的机会,伟大的是被迫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今夜莫名醒来,不知是十九年前的记忆,依然甜蜜地回荡在内心深处,还是昨天儿子问我的问题,无形地萦绕在我的心中。
我不知道儿子未来的生活将会是怎么样的,我只希望他能活成他想要的样子,就是一种成功。
英国著名心理学家西尔维亚认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都以聚合为最终目的,只有一种爱以分离为目的,那就是对孩子的爱。
父母真正成功的爱,就是让孩子尽早地做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从你的生命中分离出去,这种分离越早,你就越成功。
我愿意给儿子这样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