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赫赫军功 第3节 淡看生死

我幻想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伟丈夫。受到嘲弄,受到委屈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将来会替我出头,帮我惩罚那些伤害我的人。想象抚慰我,从内心深处支持我,让我停止悲伤。

按照母亲要求,我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情,希望配的上做他的孩子。

直到我成年建立功勋之后,母亲才告诉我,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小吏,名字叫霍仲儒。他不敢承认和公主的女奴私通,让我以私生子的身份降世。成长的过程中,他始终知道我们无依无靠,饱受欺凌侮辱。

伟岸跌落尘世,神殿偶像变成现实中的土偶。我醉了很多次,砍坏了自己的马鞍配饰,烧掉了很多珍藏古典书籍。

我要看见他,作为骠骑将军,我有资格决定普通人的生死,有资格选择记得或者忘记。因为一个女子的话语,她对我说:“也许值得庆幸的是,还有这样一个人,能够满足你对父亲的一丝思念”。

我来到了平阳,走进了他狭窄的宅院,亭亭如盖的槐树下,我向抛弃了自己的父亲,慢慢下跪:“去病早先不知道自己是大人之子,没有尽孝”。

他神情黯然,嘴唇嚅动,长久才回答说:“托将军洪德能相见,这是上天力量。”

我的生命没有他的参与,成长与他无关,我多么期望有一个能够陪伴的父亲,在被责骂、训斥和侮辱的时候,能够安慰指导我,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吩咐手下为他置办当地最好的田宅,作为养老之资,享受子孙的供养和照顾。

我想割断一丝牵挂,父亲身后是他和后母的孩子霍光,他长成为一个有着浅浅胡子绒毛的男孩子,冷静的在槐树前站立,看着我好奇的眼神,让我想起自己,以及那些孤单的夜晚。我希望有这样的亲人,决定带他到长安栽培成材。

舅舅提醒我在意他人的眼光,防止别有用心的人采取卑劣下流的手段。我是奴隶后代,长于宫廷绮罗,一切随时烟消云散,我不在意富贵荣华,时刻准备失去。

出征前,皇上说想为我修建过一座豪华的府第,他笑着看着我说:“你一定要有配的上你声名的家宅府院,以后你的子孙会在哪里享受你的福荫,一代代颐养天年”。

我跪下磕头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皇上露出赞赏的眼神:“你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建立不朽功勋,让你的家族为荣”。

我说:“希望陛下怜悯,给我埋葬沙场的机会,我愿意为您镇守四方,消除边患,能马革裹尸就是最大的福分了。”

皇上没有说话,侍者示意我告退,我看见他的眼神闪动。

在沙漠边陲,冷月相对的时候,我会想起他看我笑着的眼神。

君威难测,他对我产生了猜忌。

我不懂政治,不愿留在京都,军队生活让我快意,尔虞我诈的政治也让我不寒而栗。在对待舅舅卫青的态度上,他在看我的表现,看我是否绝对支持他,是否言听计从。我考虑过这种因素,表示过忠心。可是他的笑容之下有莫大的危险,是一条绳索在我的脖颈之间。

军队中成为将领的道路是一条艰苦的道路。变化无穷的战场上,你想要成为真正的军神,必须在一次次的残杀中幸存下来,看着周围的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去,在生活中忍受无尽的痛苦。很少人知道结果后,会再次选择这样的人生。

军人在战争中学习战争,获取那不为人知的奥秘和规律,经历无数次的失败,变得有经验,会开悟。当你持续在士兵尸体上站立起来,经历痛苦,孤独,血腥的洗礼后,你会认识到,成功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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