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惊蛰。大家都在说“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确实贴切。
屋外小路上的白梨花一朵又一朵,一簇又一簇,一树又一树,已日益开得奔放且热闹;黄灿灿的菜花经过一场又一场的春雨润泽,也争先恐后的拔节怒放;屋前粉白的桃花早已开了半树,被春风春雨吹落半数,今日远看,另半树又是繁苞点点,俏在枝头,甚是喜人;只有田里的那几株桃树,除却仍矜持的含苞待放良久的那一棵,其他几棵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着,朝天空倔强的伸展着它们光秃秃的枝丫,不肯吐露一丝新绿与花音……
村居的日子,其实就是日日瞅着这些花花草草是否展露新颜的日子,从立春,到雨水,再到惊蛰,春雷已惊百虫,然而对于我们仨回城的日子,恬妈我却是一点也不想去触及。
三月里,弟弟有九个月大了。他白白胖胖,粉粉嫩嫩,能吃能睡,作息规律,出牙两颗,能发咿呀稚语,喜静也爱闹,大部分时间都煞是可爱。
在时不时阴雨绵绵的天气里,比起姐姐,他倒是有更多的户外看花寻鸟的时间:
早饭前,他先是随妈妈在门口前坪溜达一圈,看看已出笼的叽叽喳喳正觅食的小鸡,瞧瞧门前的桃花又开了几朵,摘一片雨珠尚存的橘子叶或揪一枝湿漉漉的桂花树叶在手把玩,再随妈妈绕场一圈瞭望一下雨雾蒙蒙的远方和村落;如果早饭还没好,就多溜一段,去看一会儿邻居家那只丑丑的小白狗——是在傻乎乎的转圈追它自己的尾巴呢,还是又在上窜下跳找寻肉骨头?
早饭后,如果妈妈没有兴趣盯着姐姐写作业,就又到了弟弟的户外赏花赏狗赏鸡鸭鹅时间,从自家的水泥小路一路避开鸡鸭鹅还有狗狗的粪便慢慢走出来,左手边的几株梨树和右手边邻居家的菜园都是我们最常逗留的地方;这一路弟弟常常会遗忘掉自己胖手手里抓着的玩具,小小而好奇的视线不是追着“咯咯”欢叫的母鸡,就是追着“嘎嘎”且拽拽而过的鸭子们……不是被“汪汪”叫唤着的小白狗吸走小眼球,就是被曲项高歌撅臀甩腚的大白鹅牢牢抓取了注意力……相比之下,天空“咪啾咪啾”低垂飞过的小鸟们几乎从来就没入过弟弟的法眼,妈妈一路上可以一步三摇走得慢慢的,弟弟的小眼睛应接不暇,百看不腻,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被这些悠哉游哉在外晃悠的家禽们深深迷住,这可比妈妈在家里一样又一样的给他置换玩具要省心省力多了。当妈妈想要自己赏花的时候,也只需要到菜园的篱笆墙上折一段干枯的藤条塞给他,弟弟就能安静的自己玩好一会儿……
下午雨歇的时候,我们就会走得远一点儿,去自家菜园里瞧瞧蔬菜们的长势,去隔壁田里看看油菜花是不是又开多了一些,去考察一下几株桃花有没有新的变化……写完作业了的姐姐下午也常常会出来玩,弟弟又有看不完的风景:姐姐又开始弯弓射箭了,姐姐又带上枪和小伙伴们打起来了,姐姐她们又跑到田间小路上去了,姐姐她们又在猜拳和捉迷藏了,姐姐她们今天怎么玩的是搬红砖砌房子呢……
晚饭吃得早的时候,爷爷也会带弟弟出去溜达,那就是实打实的串门子了:不是随爷爷去塘里看鱼抓鱼尾巴,就是陪爷爷去听村里新闻,只是每次回来都要因为被人抱了、“被人看了一眼也要哭”而挂着泪珠,每次回来小手里都紧抓着一根充当安抚功能的树枝,都快养成“路过一棵树必抓一把叶”的坏毛病了。
2020,其实有着最苦涩和最惊惧的开头,在小小的你未曾察觉到的世界的某一处,那个爸爸妈妈曾经求学的城市,有着太多的悲欢离合与生离死别,人祸与苦难都那般惨烈,好似世界末日,而我们这段偷来的时光,其实也是在不安时节里的强行自安。
“时代的一粒沙,落在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山。”然而,不管世界如何风雨飘摇,既然活着,就要珍惜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欣喜,就需细细品味春又回人间的深情。
毕竟,万紫千红总是春,而比万紫千红更动人的,还可以是我们百折不饶永不言败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