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1日下午16时左右，外婆去世。我在近两千公里之外的广州，怀里抱着2岁多的儿子，哭得不能自已。那一刻，突然好心疼妈妈，从此以后妈妈便没有了妈妈。
外婆一生生育了5个女儿，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由于没有生育出儿子，外婆的日子过得很糟。记忆中从来没有外公的影子，听爸爸说说，外公心情不好时就打外婆，外婆从不还手，后来外公去世后，外婆的精神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可能是被外公打的后遗症，后期一直靠药物维持着。在我小时候，妈妈会骑着自行车载我和弟弟去外婆家，当时外婆住在窑洞里，未出嫁的五姨住在同一个院子的平房里。每次到外婆家，外婆都会拿出她平时不舍得吃的好吃的食物给我们。
记忆中，妈妈说外婆家曾经从姑奶奶家抱回一个男孩抚养。家里五个姐姐，我猜想着唯一的舅舅应该很受宠吧！
1998年的冬天，北方的天空中飘着雪花，我放学回到家后，发现妈妈的眼眶红红的。后来听妈妈向某位阿姨倾诉说那天舅舅出车祸去世了。妈妈在感叹自己的弟弟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就离开了。小时候，舅舅淘气，又是抱来的，在村子里被小朋友欺负，闯祸了回家被外公打；长大后，攒钱买了一辆车跑运输，生活刚有点好苗头，却突然发生车祸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当时舅舅的去世对外婆的打击有多大，只是后来外婆的病好像愈发严重了。
舅舅去世后，外婆在5个女儿家轮流住。外婆偶尔犯病，妈妈和几个姨妈也是尽心照顾。五个姐妹间互相体谅，总是没到接外婆的时间就把外婆接到家里照顾，谁家忙了，其他姐妹就多照顾些日子。对于外婆生病看病的药费，从没见几个姨妈对此发生过争执。家里条件好的，会自觉地多出一点。让其他姐妹少出一点。
记得外婆住在我家里时，走丢过两次。
一次是初夏。堂妹来家里看望外婆，到了下午要坐车回家。外婆说出去送送堂妹。送走堂妹后，外婆一直未归。小城不大，但是要找一个人，还不是那么容易。爸爸妈妈发动亲戚一起寻找外婆，未果。整晚，妈妈无意睡眠。第二天早上，爸爸妈妈早早起床开始寻找外婆。姐姐住的地方离妈妈家大概有二十分钟的公交车车程，姐姐回妈妈家时，在河边看到外婆，姐姐喊住了外婆，此时外婆的身体由于寒冷瑟瑟发抖（初夏的北方夜里仍然是凉凉的），姐姐陪着外婆一起回家。外婆回到家后，早早外出寻找外婆的妈妈也赶紧回到了家，妈妈看着坐在床边神志不太清醒的外婆泪流满面地说：“娘啊，你要是真的走丢了，你让我怎么办啊？晚上外面那么凉，你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啊？”外婆无力地解释道：“昨天下午我去送妮子（堂妹的小名），出发前我还记得回来的路，妮子坐上车后，我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就一直走啊走啊......”
一次具体时间我由于在住校上学不记得，只是听爸爸说有一天下雨了，外婆拿着伞去给妈妈送伞，结果又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不过庆幸的是有认识的人把外婆送回家。
外婆的病时好时坏，在我家和几个姨妈家住时，都会不同程度地发病，但每次发病都记得自己的女儿。外婆有些硬的食物咬不动，所以在我家和姨妈家住时都是喝稀饭或者吃面条。但是每次家里有好吃的时，外婆总会用碗盛一些放在身旁，不准我们几个小孩碰，说是留给自己女儿吃的。每次外婆发病，总是骂人，但是无论住在谁家，都只是骂女婿。在她的潜意识中，即使生病了，也还认得女儿。
2018年1月1日上午，元旦假期照例给家里打电话。妈妈问我能不能请假回去，说外婆已经住院三四天了，住院期间不吃不喝，这几天一直在输葡萄糖液，医生说外婆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我给弟弟打电话，让弟弟赶紧回家，有什么情况和我保持联系。挂了电话一个多小时，弟弟开车在回家的高速上给我打来电话说“外婆走了！”我赶紧给爸爸打去电话，爸爸说：“你外婆刚走。你要是工作忙赶不回来就不用回来了。”隔着电话，听到妈妈的哭声，妈妈在电话里远远地说“你要请不了假就不用回来了！”挂了电话，我泪流满面。那一刻，我非常痛恨自己选择了离家千里之外的广州工作。如果选在离家近的省会城市，离家仅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回家看望父母长辈会便利很多。也不至于错过见外婆最后一面的时机。
抱着儿子走在路上，一想起妈妈从今以后没有妈妈了，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纸巾已经无济于事。什么都不懂的儿子在怀里默默地帮着擦眼泪，同时表现的异常安静。久久地，心情一直不能平复。
外婆年轻时极力拉扯几个孩子长大，等到子女都已成家了，自己也病倒了。一直没享什么福。
这个清明节，对于妈妈和姨妈们来说，是意义不寻常的清明节。
外婆，你听到家人想你的心声了吗？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病痛，有舅舅陪伴着你，你便不再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