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凤墨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月琴声残,夕阳山外山。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壹
阳春三月,繁花漫天。
牡丹斜倚卧榻,手执一把月琴,眼底透着思念。玉手轻挑琴弦,发出泠泠清响。微风拂过,飞花散落,蝴蝶蹁跹,手上牡丹愈显妖艳。血红的抹额,如一颗朱砂痣,熠熠生辉。
“娘亲,娘亲。”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牡丹的琴音,一个约莫五岁大小的小姑娘,手上抓着一根红艳艳的冰糖葫芦,蹦蹦跳跳的闯进屋内。
牡丹放下琴,将小姑娘拉到跟前,揉了揉她的发丝,笑得一脸温柔,“冉冉回来了,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冉冉重重地点了下小脑袋,生怕别人不清楚她的心情。
接着又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虎声虎气地开口,“娘亲,冉冉请您吃糖葫芦,杜奶奶说,糖葫芦是甜的,吃了就不会苦了。”说着,将手中的糖葫芦凑到牡丹唇畔,一脸期待。
牡丹嫣然一笑,轻咬了一口糖葫芦,而后又简单聊了几句,便将她支走了。
冉冉走后,她便趴在床头,轻呕了起来,方才还略带红润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杜大娘站在房门口,一声叹息。
这牡丹本是洛阳嫣红楼头等艺伎,长得清丽脱俗,淡雅若兰,一手月琴更是弹得出神入化,引得无数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却因为一名男子落得此等下场,委实是造化弄人。
若不是为了冉冉,她只怕是支撑不下去了吧。
贰
窗外春寒料峭,暗香疏影。
窗内美人如玉,对镜梳妆。
牡丹从妆匣里拿起一支碧玉叶钗,斜插入云鬓,配上她那一袭浅蓝色轻纱薄裙,淡雅若兰,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吱呀”一声,雕花木窗被人从外面打开,凉风拂过,一阵血腥之气扑面而来。牡丹回眸,一名红衣男子猛地扑了上来,将她扑倒在梳妆台上,她在男子身下奋力挣扎着。
红衣男子狭长的丹凤眼一眯,睥睨着身下的女子,嗓音清冷,带着一丝威胁,“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你。”说着,还顺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以示他所言非虚。
牡丹见男子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使劲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会乖乖听话。男子沉吟半晌,终是将她放开,而自己却一个不慎跌坐在地。
牡丹缓缓直起身子,整了整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衫,这才抬眼打量着地上的男子。男子一袭红衣似火,容色绝丽,身上散发着邪魅妖冶之气,虽毫无形象的跌坐在地,却自带威严高贵。
到底是久经风月之人,一眼便瞧出男子身份不简单,心底一阵思索,终是转身去拿出药箱,温柔地替他包扎伤口。
男子眉眼一挑,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心底闪过一抹异样。
须臾,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男子眼神一凛,面色不善。牡丹见状,心领神会,将他藏于床榻之上,点燃屋内清香,脱去衣衫,凌乱地散了一地,而后上榻。
屋外之人似乎等得没了耐性,踹开门,冲了进来,见到屋内场景,均愣在了原地,眼带贪婪。
屋内轻烟袅袅,清香四溢,纱幔飞扬。床榻上女子媚眼如丝,婉转低吟,一派奢靡之气。
嫣红楼管事杜大娘尾随而至,一番劝说,那些人终是退了出去。
男子凝视着牡丹,那一抹明媚的微笑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上。双唇不点而朱,头上抹额更是红得妖冶,恰成了他心头的一颗朱砂痣。
叁
男子名唤林染,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修罗鬼医,一个做事全凭心情,亦正亦邪的人物。此次因一时兴起,治死了南阳龙陵镖局的大当家而被人追杀。一群小喽啰本不足为惧,他也玩得不亦乐乎,不料,却遭暗夜宫算计,功力尽失,才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林染在嫣红楼养伤数月,日日拉着牡丹琴棋书画诗酒茶,委实是缠人得紧。
牡丹作为嫣红楼头等艺伎,杜大娘对她也甚是宽容,从不让她出阁卖艺,是以她白日里也是无所事事,很是闲暇。
这时林染便会见缝插针,带着牡丹外出游玩,或是策马西郊,或是赏花泛舟,或是茶楼听书,或是金玉暖阁,总之,一切好玩的好吃的他都不会放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牡丹也渐渐沉沦在他的温柔攻势下。白日和心爱之人共赏繁华,夜晚登台献艺,日子过得倒也悠闲自在。
嫣红楼的姑娘们甚至戏言牡丹寻得如意郎君,就要洗尽铅华,另觅新居了。谁知,两人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丝毫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转眼一年过去,林染的功力也恢复了八成。这日傍晚,他忽然向牡丹辞行,道是要去寻暗夜宫报仇,以雪当年之耻。
牡丹抱着月琴,为他轻弹了一曲,曲调婉转,似爱人之间的呢喃,又似离别的依依不舍,淙淙流淌,随风飘进林染心间。
落英缤纷,彩蝶环绕,一朵牡丹妖娆多姿,佳人美目含泪,低诉离殇。林染深深凝视着她,似要将她镌刻入心底。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月琴声残,夕阳山外山。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终
杨花落尽,秋风簌簌。
牡丹日日在城门口苦等,不曾想,等来的却是那人的死讯。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牡丹跪坐在林染坟前,泪如雨下,嘴上喃喃道,“说好的三月后就回来娶我,可是你却食言了。”
林染续篇:离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