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已经拿着一本书走了过来。
“柳煦姐,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当然不介意,你也来这里看书啊?”我诧异地问。
“是的。这里安静,我心情低落的时候就会过来看一本书,去让自己重新充满力量。”她认真地说着,像是在回答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今天的夕夕好像有些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我一时也没想起来,索性不去想了,我冲她笑了一下,便各自埋头看书了。
一本书读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光线由太阳光变成了暖黄色的灯光。我一抬头就看到夕夕还坐在我的对面,我注意到她看的那本书是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她看的很认真,完全被书中的爱恨情事吸引了,丝毫没有发现我在盯着她看。
我轻轻地合上手中的书,提上自己的包缓缓地站起来。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我要先走了。
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睛有些红肿,脸上还挂着两道浅浅的泪痕,我也被吓到了,那本书我读过,张爱玲笔下的绝恋确实感人,但也还不至于哭成这样。
“柳煦姐,方便一起吃个晚饭吗?”她眼里的泪水正在打转。
我合上那本《倾城之恋》,拉着她径直走出了书店,转身进了旁边的湘菜馆。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我示意服务员暂时先不用点菜,然后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开口。
2
夕夕沉默了片刻,说:“柳煦姐,我毕业后就准备从公司辞职了。我爸妈想让我回老家工作,在老家结婚生子;可是我男朋友不会去我的家乡,他想我能够跟他一起回他的家乡创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可是眼看着就要毕业了啊。”
我听得出来她语气中的焦虑和纠结,轻轻的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一边抚慰一边问她:你会因为家人选择跟男朋友分手吗?
“当然不会。”她抬起头看着我,斩钉截铁的说:我很爱他。
我看得出来她对这份感情的认真,在感情上一旦认真,总会多了很多牵绊,没那么游刃有余。她现在的情况,一旦做出选择,肯定是要做出很大的牺牲的。
二十多岁,我们开始面临更多的选择,每一次都举步维艰。过了有情饮水饱和有爱闯天涯的年纪,开始更多的考虑一些现实问题。倒不是我们不要为爱情去妥协,只是开始衡量妥协的代价自己能不能承担的起。
看着夕夕一脸的无奈挣扎,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个场景好像很熟悉,我记得几个月前也有一个人这样坐在我的面前,哭的梨花带雨。
我马上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翻到一条朋友圈递给夕夕。
小雪最近的一条朋友圈,是她跟男友双手比心拍摄的照片,心型框住的是那个象征着神圣关系的小红本,配文: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接着往下翻能看到小雪最近一个多月的生活日常,游泳、晨跑、健身、羽毛球、高尔夫,浑身充满了能量。谁能想到几个月前她还陷在爱情跟亲情的情感纠葛之中不能自拔呢?
夕夕把手机还给我,一脸的不解地看着我。
我给你讲讲小雪的故事吧。
3
小雪是我的闺蜜,我们在一起读完了初中、高中,虽然没能在一起读大学,但是距离并没有把我们的感情疏远,我们一如既往的要好。
因为某些原因,我早她一年毕业,小雪大四出来实习的时候,我已经在公司里混的风生水起。想着能够互相有些照应吧,所以她来到了我上班的城市找实习工作,也为了能够继续跟我腻在一起。
她找工作的那段时间我公司出奇的忙,各种各样的CASE搞的我心力交瘁、焦头烂额,自己的工作生活已经一团乱麻了,根本顾不上照顾她的情绪。
可能是因为我太忙了,也可能是我对她太疏于关心了,以至于她结交了男朋友我都不知道。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没那么忙了,想带着她出去走走逛逛,她却突然变得忙碌起来,很少在家,夜里也很晚才回来,我就知道出事了。
在我实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下,小雪很快全盘托出她跟男友的相识相恋经历。我听了之后,简直感觉相当荒唐,声称要见一下她的男友。在小雪的安排下,我很快就见到了那个男生,跟朋友一起是稍稍出众的那一个,印象分算是及格了。
在之后的接触中,我发现那个男生对小雪确实很好,所以也就放松了警惕。我告诫小雪要爱护自己,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以后,索性随他们去了。
小雪的实习工作落定之后,很快我的工作又迎来了另一个忙碌的小高峰,幸好有人可以替我去照顾她了。因为工作的缘故,我错过了小雪的毕业典礼,但是那个男生陪小雪去了。你看,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以后陪伴小雪度过人生中重大节点的人不会再是我了。
我的工作日复一日的忙碌,他们的感情却日出一日的甜蜜,爱情的火种在他们心中点燃,很快席卷了他们的灵魂。
当我以为一切该归于平静的时候,恰恰是暴风雨前的安静。
4
他们两个想要结婚,准备跟双方家长摊牌。
一向秉承“恋爱是恋爱,结婚归结婚,不可同一而论”的我,着实被他们的这个决定吓了一跳。小雪是个很简单率真的姑娘,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光靠梁静茹给的勇气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我决定跟她站在一起。
中国的父母,大多有这样一个通病:儿女喜欢的对象,在他们看来大多不是良配。
小雪跟男友的恋情遭到小雪父母以及整个家族的强烈反对,小雪的男友也成了亲友口中而立之年一无是处的男人。小雪的父母连夜将小雪带回了老家,并且没收了她所有的通讯设备。我想她那个时候应该是真的想一死百了吧!一边是含辛茹苦生养她20多年的父母,一边是陪伴她从懵懂无知走向成熟知性的男友,这两者之间的取舍好比“媳妇跟妈妈掉进水里先救谁”一样是个世纪选择难题。
是该为爱情游走,还是该为亲情言说?
是该为梦想拼搏,还是该为情爱敛锋?
小雪一时间也懵了,她找到我倾诉,她说不期望我能够给出她答案,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我确实也给不了她什么建议,感情的事谁都没办法游刃有余。我告诉她,不管怎么样,都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哪怕哪天路是错的,只要你的感受是好的,那就大胆去走,人的一辈子谁又能不走弯路呢?
亲朋好友苦口婆心的劝说让她头疼欲裂,好在小雪找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男友,他没有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思考过后,小雪和男友选择了异地恋,小雪也没有完全向家人妥协,而是选择了一个人到北上广深打拚。
那段时间,我看到小雪在朋友圈里写到:“你所在的城市下雨了,我想问你有没有带伞又忍住了。因为我害怕你说你没带,我却无能为力,就像我爱你却不能陪在你身边”。
既无奈又让人心疼。
所以人都不看好他们的恋情,小雪的父母也不再草木皆兵,除了漫长的岁月车轮碾过,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5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好像也不痛不痒。
上个月小雪突然微信我说要结婚了,随后甩过来一张结婚证的照片,我赶紧从从床上爬起来,仔细放大那张照片,没错,真是他们。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小雪跟我说,虽然不在一起,但是他们俩一直都很努力工作,互相支持,互相鼓励,不管受到多么大的委屈,遭到多么不公平的待遇,只要想想对方,咬咬牙都能挺过去。后来他们按揭在两个人家乡折中的城市买了一套小房子,小雪牵着男友的手一起去见她的父母,小雪的父母看到女儿这么坚决,并且男生也向他们表明了决心,便也不再说什么。不管这剩下的路还有多长,他们终于能够光明郑大的一起走了。
小雪还说:“快被父母逼死的时候,我真的差一点就放弃了,想着随便找个人嫁了,可是当我每天睡前醒后都会重温一遍我们在一起的场景,我就知道,没错,就是这个人了。如果我现在放手了,可能我的人生也就到此为止了。一想到还能够和他在一起,我就浑身充满了力量,这股力量指引着去做任何我以前不会做不敢做的事情。我现在只想感恩,感恩男友一直以来的守候,感恩父母最后关头的理解,感恩自己一如既往的坚持。柳煦,你一定觉得我这一路走过来很苦吧?不苦,真的。只要你爱的那个人也还爱着你,你做任何事情的背景音乐都是幸福的旋律。”
我完全被她征服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连泡面都煮不好的女孩,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或许人的潜力真的是无限的,提升自己、陪伴爱人、守护父母,只要有爱,这一切都有条不紊。
6
“故事讲完了,现在你还要继续跟我一起吃饭吗?”我安静地看着夕夕,我想她应该听懂了我的意思。
“不好意思啊!柳煦姐。刚才我男朋友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想他现在应该很担心我,我们下次再约。”夕夕害羞地说完这句话,便抓起包站了起来。
我笑着目送她到门口,她却忽然间转过身来:“谢谢你!柳煦姐。你一定会幸福的!”说完就风一般地消失在门口。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是在那一刻突然很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