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十多年前的中专护校,录取的分数线甚至高于某些重点高中。
1994年的夏天,我带着倔强踏入了护校的大门,迈出了成为护士的第一步。
护校里的生活种种,这里暂且不表。
第三年,我们被分配到各个医院实习,而因为父亲的关系,我被安排到父亲工作的那家医院实习。
父亲工作的医院是这个城市里两家大型三甲医院中的一家,医院规模和床位数量到现在都算数一数二的,我们同班同学中还有两个和我一样也是自己联系的实习单位,也都算的上是“医二代”,其中一名同学据说还是卫生厅长家的千金,只不过我对这些向来迟钝,久而久之也就失了消息。
在医院里,护生实习都是按学校分组,我们几个落单的便被安插到其他学校的实习小组里,我记得我被编入的实习小组是六安卫校的,几个女孩性格活泼开朗,没几日就嘻嘻哈哈的厮混熟了。
说实话,初下临床实习时,我并没有太多的紧张恐惧和手足无措,除了运气比较背,其他的也还算差强人意。
说到运气背,背成我这样的估计也没几个,那时候实习护士的工作能力相比于现在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锻炼工作能力的唯一途径就是一个字——“忙”,而我的“点背”毋庸置疑的成为培养我锤炼我的“熔炉”。
消化内科:第一个夜班就遇上了消化道大出血患者的抢救,下班时那股血腥气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肾内科:按说也不算是个太忙的科室,可别人的班都太平无事,一到我值班就又遇上肾功能衰竭的病人抢救;
心内科:忙就忙吧,可一个晚上罕见几个病人发作阿斯综合症的,我也算是头一人了;
急诊科:洗胃洗到手脚发软,人称洗胃小公主;
骨科:居然遇到了气性坏疽;
手术室:但凡我夜班必有通宵手术,我感觉带我的老师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神经内科:我创造了一晚上抢救四人,死亡三人的记录,无人可破;
然后到了神经外科……
神经外科的实习计划安排是两周时间,其实神经外科的忙早在最初拿到实习手册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建设,但是后面发生的插曲却不是因为忙引发的。
那时候神经外科的病区里住的多数是颅脑外伤的病人,有一个老爷子的血管特别难扎,那时静脉留置针还是个稀罕物,所以,每天甘露醇的输液就成了老爷子头号的难题。
那天下午上班后,老师带着我们常规推着治疗车去进行下午的输液治疗,到了这个老爷子的房间,作为实习生的我们肯定不敢主动去挑战这个难题。但是下午负责输液治疗的老师只有一个本科室的李凤老师和一个轮转老师,还有我们两名实习护士,老师们在隔壁房间做治疗,我们把老爷子这个房间其他病人的液体输上后,原本想等着李凤老师把那边治疗做完后过来给老爷子扎针,但是老爷子的老伴特别心急,于是我们就喊了那个轮转老师过来给老爷子扎针,结果扎了两针也没扎上,最后还是得等李凤老师来。
老爷子血管的确不好,李凤老师来了也扎了两针才搞定。本来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结果我去给老爷子静推必漱平的时候,发现老爷子的针又不行了,于是我和我同学两个人只得把针先拔了再到处去找老师。
当天下午来了急诊,护士长陈芳在监护室帮忙,李凤老师正在处理医嘱,谁都没空搭把手,老爷子的老伴来催了数回,没办法我和我同学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我同学第一针没打上,这时我们就开始心慌了。
我同学说:算了,还是去叫李凤老师吧,
我说:好,你去叫,我来准备东西,
结果,我在床边等了很久,李凤老师都没来。
等待的时侯,我发现老爷子大拇指上有根若隐若现的血管其实可以尝试,老爷子的老伴一直催促,因为老爷子的液体很多,输液的时间直接影响到几时可以输完,她几时可以休息。
我决定试试,当然运气也不错,一针就给扎上了。
护士在实习时,我想没有什么能比一针见血时的心情更雀跃,那种喜悦和急于臭显摆的热情在走近治疗室时便被李凤老师的训斥当头浇灭,说什么之前不是打上了吗,是不是推药推太快把血管推破了,说什么明知道老爷子血管不好,为什么还要去打?你们这批实习同学胆子也太肥了?
我拉开治疗室的纱门就看见我同学唯唯诺诺的站在那边,一下就来了气,特别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李老师,药我们还没推呢,就发现老爷子胳膊肿了,老爷子血管不好,我们没打上,你不是两针也没打上吗?
李凤老师呆了呆,可能是也没想到一个实习护士能当面顶撞,她什么也没说就出了治疗室的门,就是关门的时候声音特别大。
没过一会儿,陈护士长过来找我们了解事情经过,我和同学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听说李凤老师被我气哭了,
“你这孩子怎么脾气这么大?”
陈护士长让我去和李凤老师道歉。
这是我脾气大的事儿吗?既然不是我的错,那为什么我要去道歉?
一直到我实习结束,我也没有去道歉。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几年后我和李凤老师居然成了同事,当然这也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