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撑啊……孙天宇一只手扶着脑袋，微醺地看着眼前还在继续撸着羊肉串的孙然。路边摊的好处之二大概就是能够在弹丸之地吃到多样化的夜宵上品吧。不过孙然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开始酒量这么好的？不不不，一定是因为自己太长时间不喝啤酒了，平时应酬都是以红白为主，突然换酒不适应，不适应而已。才不是因为他比自己年轻呢。

“所以，哥，你还在惦记刚才那个女生么？”孙然一遍嚼着肉一遍问。

“嗨，其实也还好，叫你过来也是因为咱俩太久没有沾沾这种烟火气了，我觉得这里蛮好的，比你那个‘魅’好，哈哈。”孙天宇说话已经开始断不清楚了。

“啧啧啧，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出这种话。是谁天天西装革履走路带风的，每次来我这鞋上连颗灰都不沾的？”孙然刻薄道：“不过，说真的，这么多年，没听你提过什么女生，也真是难得。”

是啊，按照一般偶像剧的戏码，像他孙天宇这样的“钻石王老五”，怎么着也应该恋情无数，绯闻遍天才对。但事实上，孙天宇到现在，还真的没有谈过一次正八经的恋爱。前些年，甚至连他的同事们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取向为男了，还为此而乌龙过好一阵，直到孙天宇被迫在一次聚餐中跟大家解释，真的只是因为自己一直都醉心工作，无暇顾及而已。

“我也觉得很奇怪。”工作到现在整整10年，他不是没见过各式各样的女人，有妩媚的，有清纯的，也有雷厉风行的，但是都没有一个人让他觉得这样放松，好像是回到了校园时光，可以随意捉弄女同桌的那段日子。“我就是觉得她，娃娃脸，像个孩子。”

“你斜眼撇我干什么？”对面的孙然诡异的眼神看得孙天宇一阵发毛。

“哥……你不是……恋童癖吧……”

“滚！！！”

孔丹妮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到昌平，然后又在一个产业园里绕了20分钟，终于找到了约她出来的准客户。

这个准客户是丹妮之前的一个客户转介绍给她的，说想给两个孩子买保险，但是只考虑消费型健康险，不考虑重疾，原因是认为这样定额、长期的保险产品都抵不过通胀、比不上储蓄。丹妮一听，心里就有了初步的判断，估计是个喜欢对比、喜欢计较的主。

“到您公司门口啦。”丹妮给准客户发了个微信。

“哦，你上来吧，千万别说你是卖保险的，就说咱俩谈事。我到公司门口接你。”

孔丹妮皱了皱眉头，轻轻叹了口气。习惯了。刚开始做这个的时候，见完客户回家还会一边开车一边哭，听到谁说这个行业的坏话，还会去争辩几句，但是现在适应多了，无非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的以偏概全，说明不了什么，只要自己的客户都认可自己，自己问心无愧，那就好了。再说了，还要给小叮当挣奶粉钱呢。

“哒哒哒哒”，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后，准客户带着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来到了丹妮面前：“我半小时之后还有会，你说简单点啊。”

大姐，是你叫我来的，又不是我逼你接待我，你时间紧正合我意，速战速决。即便这样想着，丹妮还是挂上了一副职业假笑：“好的好的。”

“其实啊，我是不太相信你们这些商业保险的，我觉得这些个保代啊，都是一帮骗子，说话都不带负责任的。”准客户自顾自地拧开了一瓶会议室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啊我不是说你啊丹妮，小洁跟我说了，你还是很靠谱的。”

孔丹妮打了个哈哈，问道：“所以，姐你主要是考虑住院医疗险是么？是出于什么对医疗险最认可呢？”

“嗨，其实我就是觉得，小孩子嘛，难免磕了碰了，这摔伤骨折的，还不要经常去医院的啊。我家那两个皮小子，一想我就头疼。”

“哦，如果是这样的话，您可以了解一下我们的意外伤害险啊……”

半个小时过去了，孔丹妮嗓子都要冒烟了，但是人家没发话，自己也不好意思拿水喝，只能硬着头皮提醒道：“姐，你是不是快开会了？”

“哦没事，你接着说，是可以去和睦家是吧？”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孔丹妮终于讲完了全套产品体系。

“您看您是不是考虑今天就给孩子上上医疗和意外呀？”

“哦，这样，我给孩子买个意外险吧。”

不管怎么说，孔丹妮想，能签单总是好的吧。她掏出了工作ipad，开始登录系统。

在准客户对公司投保系统的吐槽和对健康告知问题的不屑中，丹妮又度过了地狱般的半小时。

“好啦！”丹妮擦了擦冷汗：“咱们可以开始给老二录系统了。您作为投保人的信息都是一样的，不需要重复输入，会很快的。”

“哦，不用了。”准客户笑眯眯地说：“我没跟你说吧，他俩是双胞胎，我有时候都分不出来呢。”

傍晚5点的长安街永远堵车。孔丹妮盯着眼前间断变红的尾灯，眼前不争气地氤氲起水汽来。

呵呵，还说自己已经养成了大心脏，可还是会因为一些奇葩的委屈而受不了。但今天让她最受不了的是，在签单的尾声，她并不是义正言辞地纠正对方这样做的道德和法律风险，而是满脸堆笑地回应道：“天啊，这么好的方法，我以前居然没想到过！姐你真是聪明！”

自己开两个小时的车过去，一口水没喝地讲了快两个小时，再开不知道几个小时的车回家，就是为了受人冷嘲热讽一顿，然后签一张不到400块的单子，昧着良心赚个几十块钱么？

小叮当长大以后，会因为这样的妈妈而骄傲么？

眼泪大颗大颗地留下来，眼看就要有倾斜而下的势头。

后面的车开始“哔哔”地催促，不知什么时候变了绿灯。孔丹妮赶快擦了一把眼泪，擤了一下鼻涕，一脚油门。

“Siri，呼叫‘林晓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