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回家,听到了老家要搬迁的消息,我的心里不禁有诸多感慨。提起“老家”两个字,我就想到了一座平房,房里有两个年过七旬的老人,这两个老人坐在院子里聊天,猜想着自己的儿女们什么时候回家。
老家在我出生的那年就建好了,当时我家是村里为数不多建好平房的家庭,以至于大人们常开玩笑说:“小秋好福气,一出生就住上了新房子。”后来老家目睹了村子里一座座草房倒塌,一座座平房或瓦房崛地而起的情景,只有它像一个挺拔的巨人在那,翁然不动。
可现在,政府决定要拆迁。
我对爸爸说:“我想回老家住几天,再不住就没有机会了。”老爸答应了,于是我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坐上飞往老家的客车。
奶奶听说我要来,早早地做好了饭等着我,有我爱吃的手擀面和地瓜饼。我一边吃一边和爷爷奶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奶奶端着碗,说:“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好好的一个家过几天就没了。”说完用手抹了抹眼睛。唉,我们这些年轻人都舍不得老家,更何况这些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呢?
吃完午饭,我便站在院子里仔细地观察这栋房子。这栋房子经历过两次修建:一次是把院子里的土路修成水泥路,一次接了二层。站在那,我仿佛看见了当年一群人努力盖房子的情景,看见了我的表弟表妹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情景,看见了哥哥在院子里手把手教我打羽毛球的情景。太多太多的记忆像潮水般向我涌过来,我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安置它们的地方。
走进东屋,也就是我家的厨房。我看见墙上还留有我小时候的胡乱涂鸦,有梳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有一束束鲜花,还有笨笨的小猪。当年我拿着圆珠笔在上面胡乱地画时,老妈总会大声地呵斥我:“别画了,白白的一面墙被你弄得乱七八糟。”这时老爸总是一脸宠溺地看着我,摸着我的头发说:“不要听你妈的,想画就画吧,搞不好以后我闺女成了大画家。”老爸老妈的话仍萦绕于耳,只不过当年那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孩长大了,也不再喜欢画画了。后来我也分析过曾经的我为何喜欢用圆珠笔画画,或许那个小女孩喜欢的不是画画,而是那支圆珠笔吧。她或许感觉那支笔好神奇,轻轻在墙上一碰,就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痕迹。
走出厨房,我慢慢走进客厅。在老家,我认为客厅比起其他地方就是一本故事书。你看,柜子上的那一抹红就是五岁的我不小心涂上的,为此我的屁股差点开了花。还有一个小抽屉曾经是我的秘密花园,里面放着我的各种宝贝,鹅卵石啦、糖纸啦、小盒子之类的。曾经我为了让爷爷少吸点烟,经常从他的香烟盒里偷偷抽出几支藏在小盒子里,后来我发现这招不好,因为吸完了一盒烟他还会买新的,于是我开始藏打火机,把家里的打火机全都藏起来,气得爷爷直跳脚。对了,就连遥控器上面凹进去的那个小坑都讲述着曾经我和哥哥为了争它打得有多么激烈。
沿着客厅走过去,是四个卧室。老爸老妈的卧室是最香的,哥哥的卧室是臭脚丫子味最浓的,我的卧室是最小的,爷爷奶奶的卧室是最古典的,因为里面放满了旧被子。而现在,只有奶奶的房间还有着从前的风格,其余三个早已被时光打磨,蒙上了一层被叫做“岁月”的纱衣。
沿着楼梯爬上二楼,慢慢地,一步步地,因为此时此刻我想记住爬楼梯时脚需要抬起的高度,然后再用一辈子的时间去丈量它。楼上只盖了两个房间,左右的两边各留出一片空地。看着那干净的、布满细细裂纹的水泥地,我忽然想起了2008年的那个夏天,知了总是不停歇地叫着,家里还老是停电。每天吃完晚饭,我们总要爬上楼,在这空地上铺一张凉席,然后一起聊天,一边聊天一边与身边的蚊子做斗争。突然谁喊了一声:“来电啦来电啦。”我和哥哥就会飞奔下楼,打开电视看看女排赢了吗,看看乒乓球女单冠军是张怡宁还是王楠。
回忆中的那一幕幕画面像情景剧一样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放,我不能忘,也不想忘。我想将来我有了孩子,我一定会给他或她讲这些故事,讲这栋老房子,讲这个老家。
老家,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如今像一个颤巍巍的老人一样病倒了,而他的子女们也束手无策,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多看他几眼,多倾听他的声音。老家啊老家,一本厚厚的故事书,我要用余下的人生去阅读你、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