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若果果。
那天我和伦书清去看<<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看到郑薇知道陈孝正要出国时痛哭流涕,我伏在他耳边说:“伦书清,你是不是第二个陈孝正?”伦书清在黑暗里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他的唇触着我的耳轮:“我哪里舍得,果果。”一股气息吹在我脖颈上,“要死了,你敢走!”我的心暖暖的,我相信伦书清是不会丢下我的。
伦书清曾经得意地说:是我们的爱情,改变了他们系主任对学生恋爱的态度。
我说:“臭美啦,你。他是无可奈何。嘿嘿。”想想那老头,我总想发笑。如果留两撇胡子,就是爱因斯坦啦。哈哈。他不同意又如何?
还别说,刚开始,当我和伦书清的恋情公开了,一向被认为自命清高、我行我素、独来独往的若果果也恋爱了,真是天大的新闻。大家都说最可恨的还要被物理系的伦书清追到,很多男生都不服气。
伦书清长得很高很瘦,不算帅气,但五官轮廓分明,眉骨很高,让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我怀疑当时就是一下沦陷在他的眼眸里的。
伦书清是清爽干净的男孩,他不像一般的男孩那么热烈。这反而让我觉得舒服,总不紧不慢,对我疏淡不黏腻,但又总在我伸手可触的距离。后来我笑他是个狡猾的家伙。他说根据物理学研究,那是建立人与人的关系的最佳距离。
之后他经常说他是横刀立马,纵横驰骋于千军万马之中,才赢得美人归。
终于迎来毕业季。伦书清那小子,居然申请到美国加州大学的奖学金。这消息还是晓燕告诉我的。
“伦书清,你王八蛋!”在未名湖边,那家伙踯躅而行,满怀心事的样子。见到我冲过来,脸上有一丝慌乱:“果果,你听我说。”
我已经冲到他的面前:“你骗我,伦书清,你骗我!”我对着他就是一阵乱打。
“我没有……”伦书清一把搂住我,“果果,我好怕你生气,我怕失去你,我才不敢告诉你。”
“伦书清,你欺负人,你,你就是第二个陈孝正——”我忍不住嚎啕大哭。
“果果,果果,我怎么舍得你。”伦书清也哭起来。这是我们恋爱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哭。这个一向以来不紧不慢的男孩,居然在未名湖边,不顾人来人往,搂着我痛哭。我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了一下,又酸又疼。我忘了哭,抬起头:“书清,为什么要走?”
“果果,你那么好,我不知道怎样才能给你幸福。我出去了,就为了让自己更好,这才配得起我的果果。果果,我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伦书清捧着我的脸,泪痕还在,焦急又狼狈。不像以往的他。我还能说什么呢?
一个月后,伦书清去了美国。
2
伦书清去了美国之后,要修四十多门课程,忙得不亦乐乎。我找了家报社的工作。因为一开始工作,业务不熟悉,忙起来也是无暇去念及伦书清离开的悲痛。
伦书清在加利福利亚州大学安顿下来后,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由于时差关系,我们一般用微信交流,但上网的时间常常不同步,在加大,伦书清有许多中国同学,这点让我心里安稳一些,觉得有个照应。
但远在异乡的书清反而比以前更依恋我了,我一早起来总会收到他很多留言。他偶尔会向我诉苦,更多时候他说的是思念的话,仿佛从前那个不紧不慢,清清爽爽性格的伦书清变了个模样。每周我们都会通一次电话,大部分都是在他的夜晚,我的清晨里通话。唉,他变得更让人心疼了,我心疼他远在异乡,又心疼他赚话费的辛苦,常常忍着内心的思念催促他收线。
“你总催我收线,忙什么啊?”他的言语里竟有一丝怨气,像孩子般。
“每一句话都是钱啊,傻猪。”我停了下,“乖,心疼你赚钱辛苦,我可不想看到帅帅的臭猪变成猴子啦。”每次这样安慰他,他才嘟哝着收线。
其实我们以前一起时反而少说这些情意绵绵的话,觉得书清大概因为孤独而流露出孩子的本性。
当然,我看到的更多是他读书的努力艰辛,第一年,他就拿了一等奖奖学金。
他的好强依然未变,在哪里他都是最好的。这点让我骄傲,但也让我心疼。我知道“最好”的代价是什么。
我对报社的业务也越来越熟悉,已经不甘心跟着娱记去跑名人绯闻了。便尝试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专题。最近打算做一个残疾人的专题。
3
有一天凌晨三点,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谁半夜三更来电?我捞起手机一看,伦书清!
我脑袋快速换算时差,这家伙,下午时间找我,有什么事?想我了?想我也要看时间啊,讨厌!
“喂,臭书清,不知我.......”我话没说完,却发现电话那头是一把装腔作势的女声,我一下愣住了。
“喂~若果果吗?”
“你是——”我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我是罗露,我听书清老说起你。”
“裸露?”什么狗屁裸露,MD!我在心里骂了句,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这小三也太猖狂了吧。但我知道,问题在伦书清那里,骂她也没用。
“噢,裸露小姐,我这里是凌晨三点,你裸着别冷着了。”
“你——”对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叫Rola!”她有点气急败坏。一时好像忘了打电话来的目的。
“你叫伦书清听电话。”我冷冷地说。
“伦书清!你的若果果就是个疯女人!”我听到电话那头,那个女的歇斯底里。
“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不许你那样说果果。”我听到伦书清的声音,心里又气又痛,不是变心了吗?还维护我干什么?
“喂~,果果……”
分明是伦书清的声音,但少了从前的温情,多了份迟疑,似乎有难言之隐,也似乎是内疚自责吧。
“陈孝正!有何贵干?”我冷冰冰的声音。
“果果,你不要这样。罗露她,她……果果,对不起。”我猜罗露在他身边,他也不敢说什么。但事实是,他的态度就是默认有新欢了。
所有的背叛都有理由。所有的背叛,都没有挽回的理由。
“好了,伦书清,你是不是陈孝正,与我都没关系了。咱们一别两欢!你知道我的,从来不祈求不属于我的东西。你保重!”我冷静说完以上的话,没等伦书清回话,就盖了他的电话。
放下电话,才感到夜安静得出奇。窗外树影峭楞楞,像面目狰狞的魔鬼。心里一阵一阵寒气略过。我知道,伦书清与我的缘分终于完了。那一刻,我不难受,只是觉得心很凉。很凉。
“呱,呱呱”,“呱,呱呱”不知哪里的蛙声,把这个夜里吵得烦躁。每到夏季,未名湖都是这种声音。未名湖边我与伦书清抱头痛哭的情景一下闯入脑海,其实他决定出国的那一刻,我们,就想到有今天了吧。
我睁着眼盯着天花板,泪却流不出来。
4
次日,我情绪低落。回到单位,落落就嚷起来:
“若果果,你昨晚去哪里夜生活啦?你看你的黑眼圈!”
我白她一眼,没理她。到洗手间一看,天,这个若果果真的前所未有的糟糕:黑眼圈,浮肿的水泡眼,两眼无神,眼角的鱼尾纹一夜长出许多,仿佛老了十岁。
若果果,你怎么可以被一个什么鬼罗露打败?伦书清,不过凡夫俗子罢了,他被一个妖精迷了眼,为什么难受的是我?可是,他是我爱人啊。如今却在另一个女人怀里欢愉。从前那些誓言,都不过是笑话罢了!
我知道,心里这根刺不拔掉,一触便会痛。
回到办公室,坐下来,准备写近期的一个专题,我打下几句话:据调查,我市有上千残疾人,他们的生存状况是怎样的呢?伦书清……
我觉得自己的头脑一堆乱麻,满脑子都是伦书清,那个变了心的伦书清。
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写文章。关了电脑,跟组长请了半天假,走出报社大楼。
报社旁有个报亭,卖报纸的是个残疾姑娘,她今天没来。一问,原来回家准备参加高考。
是哟,今天六月二号了。每一个人生,都可以活得更努力更美好。
5
我想起一位朋友的话: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一般都不会太幸福。
伦书清与我相爱的时候,他是真诚的。他给过我的快乐与幸福也是真实的。如今,他不再与我同行了,但我可以自己走啊。唉,伦书清,想到他,我的心一抽,还是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下。
几天后我收到晓燕的消息。
“果果,每次都是我把最坏的消息告诉你。”她发来个“抱抱”的表情。
“说吧,最坏的我已听过了。我想知道事情原委。”我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虽然我知道不可挽回,没必要挽回。但“死”,也总要“死”个明白。
“我说了,你别难过,实在难过就哭,不要做傻事。”远在异国的晓燕,大大咧咧的晓燕,突然变得婆婆妈妈。我知道她担心我,她和我初中到大学十年的情感。
忍了好几天的泪,突然就流下来了。
我发了个哭的表情,说:“燕燕,我现在就哭了。哭完今天就再也不会为他哭了。”
我的微信才发过去,晓燕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晓燕说其实早一段时间,在一次中国同学聚会上,她就觉得罗露追伦书清。过后她还警告过伦书清。但伦书清直接表明他不爱罗露,罗露的父亲是国土局局长,他说不想得罪罗露。他会处理好自己的事,还让晓燕不要多事不要告诉我。
因此晓燕一直纠结是否把事情告诉我。谁知前几天陈亮生日,大家都喝得嗨,伦书清也喝得特别多,后来罗露借机把伦书清给上了,之后罗露就公然以女朋友自居了。
“可以了,晓燕,我明白了。”非常神奇的,晓燕的话像一剂止痛剂,我突然不难受了。这个,就是伦书清。是我熟悉的伦书清。他没变,他从来都这样。
家境贫寒,有执着的成功欲望。自尊又自卑,渴望爱又有强烈的物质欲望,鄙视卑躬屈膝又不得不借助一切可能往上爬的力量。清醒自知又伪善……
我突然有点心疼伦书清。我几乎可以断定,他并不爱罗露。
他,爱的只是自己。
6
蕾子发朋友圈,发了她参加了玄武湖比基尼环湖跑的照片。
那是一张背影,蕾子站在湖边,两手向上,在阳光底下,她的身材匀称紧致,颀长曼妙,充满着力与美的迷人风采。
“蕾子,你跑了多久了。”
“一年半了,每天跑4到10公里。”
我记得蕾子有一天发过她起床的时间表,4点43分!
原来,不是你不够好,而是你付出的汗水不够多。
也原来,不是你不够好,而是你的好他没看见。
还原来是,不是你不够好,而是你的好他看见了也不懂得珍惜。
我在报社对面的SoulFit健身房办了卡,每天傍晚去锻炼两小时,认识了乐乐和赵小姐。乐乐是电台主持人,赵小姐开了一家文艺书店。
一年后我的身影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我的书《我幸福了 你呢》一出版,一个月销量就上了十万本,东方卫视《读书》栏目采访了我。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不久后伦书清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他回来了。
我们在报社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几年不见,他健壮了许多,轮廓分明的五官,深邃的眼眸,竟比之前多了份帅气!
他绅士地为我拉开椅子,适时为我添加饮品,我们愉快地交谈。他告诉我他已拿了硕士学位,他的研究课题“导电聚合物纳米材料”有望与美国最大的生物企业MS公司达成合作。
我坦然望着伦书清。这个男子,在西方学术氛围的浸润下,确实获得不少养分。他变得更成熟稳重大气。我发自内心为他高兴,他出国的选择是对的。
我和他都没有谈到罗露。
分开时,我真诚地伸出手:“祝贺你,伦书清。”
他握着我的手,久久不愿放开:“果果,虽然美国MS公司请求与我合作,但我还是想回国发展。”
我微笑看着他。他迟疑了一下说:“果果,我们重新开始吧。”
“书清,谢谢你。回不去了……”我把手从他掌心里轻轻抽出来。微笑地说。
再见,我的青涩青春。
再见,我的爱情。
真好,我不再爱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