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重庆森林》

十一月二号,早晨七点,离我教资考试还有两个小时,我坐在食堂里,吃一碗番茄肉末粉。很奇怪,前几天我还很喜欢番茄的味道,今天就开始厌烦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的东西都会有一个最佳赏味期限,喜欢的歌会过期,喜欢的明星会过期,就连一碗普普通通的番茄粉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

我的表卡在八点三十六分,我坐在路口靠右边第三个台阶上,有风在吹。我知道,我该进考场了。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关机。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八分钟零五秒后,你推开教室的门,我会找到永远告别孤单的方法。

熟悉王家卫的同学一定知道我在写什么,即使不熟悉王家卫的同学也一定有见过这些王家卫式台词。

我曾经在微博上看到网友总结的王家卫式台词公式,基本上就是一个事件+一个绕口的时间+一个无聊事件。如:在和男友分手的第五天零七个小时二十九秒,我买了一份炒冷面,不过这一次,我没有放香菜。

除了这些王家卫式台词,王家卫的电影还有非常鲜明的个人标签,晃到人头晕的镜头,支离破碎的画面,含糊不清的叙事。

在他的电影中,我最喜欢的就是《重庆森林》,这是一部纯文艺片,文艺片总是最难介绍的,而王家卫的文艺片就是难上加难。我感觉,王家卫拍电影好像从来不在乎故事本身,他只在乎展现主人公的情绪,所以王家卫的电影叙事性都很弱,而镜头、台词、他所营造的气氛才是最重要的。

喜欢王家卫的人还真不一定能够说明白电影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但是他一定在王家卫的电影中找到了情绪的共鸣。


“每天你都有机会跟别人擦肩而过,你也许对他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你的一个朋友或知己。

这是《重庆森林》的开场白,而整部电影就围绕着这一句话展开。《重庆森林》并不是发生在重庆,甚至不是发生在香港,其实重庆森林可能发生在四川成都,也可能发生在贵州侗寨,只要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就会发生重庆森林。

每个人每天走在路上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有的人或许将会一直陪伴你,有的人可能还会再次出现,而有的人只会在视线里短暂停留几秒就完全消失了。

重庆森林就讲了这样两个“擦肩而过”的爱情故事。不同于其他电影里的爱情故事,《重庆森林》描绘的只是一种朦胧的、隐晦的、甚至只是滞留于暧昧的感情,人山人海中,他们相互注意一秒,也只能施舍一秒的爱意。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男警察和女杀手之间。

警察何志武,一个刚刚失恋并在等着自己女朋友回心转意的多愁善感的男人,他的传呼机密码是“爱你一万年”,而实际上他发现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是是保质期的。

从四月一号分手那天起,他答应自己给女朋友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她还没有回头,那么这段感情就算过期。

林青霞饰演的杀手,是一个美丽又独特的女人。不论是怎样的天气,她都带着墨镜,穿着雨衣。在电影里,杀手被抹去了姓名,我猜想导演是在暗示我们,生活中随便擦肩而过的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神秘的女杀手。

警察抓犯人的镜头是急促杂乱的,杀手躲避追杀的镜头也是急促杂乱的,混乱嘈杂的人群会制造各种各样的相遇,就像人与人之间相遇擦肩又错过的迷离。

时间来到了四月三十号,这样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一个因为凤梨吃多了不消化来到酒吧,一个因为躲避追杀来到酒吧。为了放弃上一段感情,何志武答应自己去爱上下一个进酒吧的女人,就这样他们邂逅了。

何志武喜欢凤梨,因为他的前女友喜欢。当何志武问杀手喜不喜欢吃凤梨时,杀手是这样回答的:

人是会变的,今天他喜欢凤梨,明天他可以喜欢别的。

杀手和警察的身份注定着这个故事是短暂的。他们一起喝了酒聊了天,他送她去酒店,还细心的用领带帮她擦了高跟鞋,在他看来,漂亮的女人穿的高跟鞋一定要是干净的。五月一号凌晨,何志武离开了酒店,在凌晨六点,他收到了一条来自女杀手祝他生日快乐的信息。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何志武或许得到了真心的祝福。

在香港书展,有人问王家卫,张震在《一代宗师》里耍帅,莫名其妙出现,莫名其妙又消失,这是为什么呢?王家卫回答说:“有时候我昨天遇到一个人,感觉他非常有意思,印象深刻。但后来就再也碰不到了。”

男警察和女杀手也是一样的,就像万花筒里的破碎画面重叠又渐行渐远。


第二个故事的男主角同样是一个警察,他的名字叫633。

633是一个很闷的人,他经常到小卖店买夜宵,每次都会给女朋友买一份厨师沙拉,而他自己就买一杯黑咖啡。

小卖店的老板出于生意考虑,建议他买份炸鱼薯条给女朋友换换新口味,于是他多买了一份炸鱼薯条。女朋友果然很喜欢炸鱼薯条,但633没想到女朋友想换的不止是口味,还有男朋友。

人是会变的,今天他喜欢凤梨,明天他可以喜欢别的。

何志武和633都没想到这一点,所以他们都被女朋友甩。

女主角阿菲是小卖店的店员,面对日复一日的工作,阿菲会放着震耳欲聋的《California Dreaming》跟着节奏摇晃着双手,她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够踏上加州那片土地。

阿菲第一眼遇到633的时候就爱上他了,可她从来不表露。她偷听633与老板的对话,偷看633女朋友留的信,故意制造机会装作偶遇,她还偷偷溜进633的家里,做一个田螺姑娘,帮633收拾屋子,帮他养鱼,帮他换掉所有坏掉的物品。

两个同样孤独的人,独立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活在自己营造的梦境中。阿菲觉得633会喜欢上她,而633觉得自己的女朋友还会回来。直到633回家撞见阿菲,他才发现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了期。用剧中的台词来说就是清理跑道,等待第二架飞机的降落。

633约阿菲八点在“加州”见面,但这个加州只是一家酒吧。阿菲七点十五分就到了,透过玻璃窗,她看着落雨的“加州”,不知道另外一个加州是否阳光明媚,于是,阿菲留下一封信就去了另一个的加州。

“加州”和加州,好像就是厨师沙拉和炸鱼薯条,多一种可能,你会怎么选?阿菲在隐秘的暗恋中,找到633家门的钥匙,她可以偷偷打扫房间,留下自己喜欢的唱片,存新口味的罐头,但聪明如阿菲这样的女孩才不会轻易交出自己的宇宙。今天他喜欢加州,明天他可以喜欢别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若即若离,所以阿菲选择不去赴633的约。

一年后,两人重逢,633还穿着那件阿菲最中意的格子衬衫,简单的寒暄后,归于沉寂,或许他们将会有无数可能。

再次回顾影片开头的第一句话,好像就能从中找到一些答案了。无论是如警察与杀手一样短暂相遇后分散,还是像阿菲与633一样分散后又重逢,这样的场景在无数多个重庆森林里面上演。我们每个人都好像是一个独立的小宇宙,有的时候会相互碰撞,只是有的是热闹,而有的是冷漠。

“每天你都有机会跟别人擦肩而过,你也许对他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你的一个朋友或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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