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还是太过于天真了。
原本我以为已经28岁的我,至少是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对于这社会的人性认知,也达到了某种接近健全的程度。
但是,我意识到,这种人性,就像是天气,从来都是阴晴不定的。在这一瞬间,我们是笑容满面,因为我们可能遇到了值得我们高兴的事情,又或者是我们决定以一种乐观的姿态对待生活。
但是,生活就像是一个婊子,当你稍稍露出一点投降的迹象,他们就会立马变身成为有经验的泼妇,将你仅存的傲气、傲骨给叫骂得一文不值。然后我们就会开始怀疑我们的人生,对着社会的一切都保持着警惕,从而使我们错过了一些往往只会在不经意之间出现的宝贵的财富。
不出我的预料,当我回家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坐在我家的大堂旁边,身边也没有人陪她说话。尽管我在车上已经说服自己,告诉我那个女人此时有80%的可能性就坐在我家门前,与我的父亲亲切的攀谈。
但是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会有许多的不悦。因为我是真的不喜欢被别人当成是一个人的替代品,我就是我,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能够从我脚下那微陷的泥土里感受到我的重量;能够在我穿过一扇低矮的门时因撞头时所造成的疼痛感受到我的身高;能够在我将手指贴在脖子大动脉的时候感受到血液的喷薄;能够在看书的时候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这一切都证明我是存在的,并不是我被存在。我存在着,那我就必须为我的存在付出“代价”,即我要创造出我存在的价值,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但是,那个坐在那、双眼四处打量的女人,她并没有顾忌我的感受,将她那对已经死去了十几年的儿子的爱的意志强加在我的身上,这是我不能接受的。我承认,她的确是个可怜的女人。而我也的确同情她、可怜她。
生活对她没有给予任何怜悯。但是,我拥有个性,不是吗?我的个性告诉我,她是可怜的,她是需要被关怀的。但是,这不代表我一定要对她投出我的橄榄枝。
我终于走出了这一步,她看见我,连忙向我这边偷出来怜爱的目光。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我知道,因为周围的空气已将她脸上的每一寸皮肤的变化告诉了我。我说:“您怎么在这?”我原打算态度在恶劣些,但我果然还是没有这样做。
“啊,我是来找你的。但你不在家,我也闲着没事,就等了一会,没想到真把你给等回来了。”她走进我说,“在城里玩得怎样?开不开心?哎,现在的村里实在是没有乐趣了。”
“还行,就是时间短,要是时间能再长些,我还能多找些朋友。”我语气平静的说道。“找我什么事?”
“嗨,也没什么事,就是来找你说说话,在这村儿里,也没几个人能说话。”
我走到大门口,她也跟着我走到大门口;我停下,她也停下;我没看着她,但她却始终看着我,这次不是空气告诉我的,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可思议的消失了。“那可真是不好了,我有些累了,在外面和好朋友玩了一天,虽然很开心,但是也是很累的。”我转过头,眼神真诚的带着歉意说,“您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休息。”
她听了我的话,脸上的表情顿时从刚看到我时的喜悦变成了失望。但是他又很快的恢复了笑容,她说:“那好,你先休息,别把身子累坏了。那吴妈晚些时候再回来就是了。你睡吧,好好睡。”
“嗯,那我就不送你了,您回吧!”我说,心中窃喜。但是她就是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望着我。“您这是——”我问。
“你去睡,我在这帮你看着,万一有人来吵你,那就不好了。”她面带笑容的说道,“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做,正好能帮帮你。”
“但这样我会睡不着。”我极力阻止她的这一想法,说:“你在这,我会很不好意思的,怎么能让您帮我看门儿呢。我爸知道了,准会收拾我。他最看重辈分了,要是他知道了,准会用大棍子敲我的头。”
“他敢!”吴妈语气突然高了三分,带着一股子怒气,回到了当初的泼辣。“他平常还打你?”
对于她的问题,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是知道的,当年她实实在在就是一个泼妇,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泼辣。
即使是对上上了年纪的人,只要她抓住了理,也是一样照骂不误的。而如果她没占上一个“理”字,她也会耍她的泼辣。她的这一性格,让她在这十里八乡都有名气,因为她一次把一个七十几岁的老头子给骂晕了过去,因为她认为那个她口里的那个“老色鬼”偷看她的奶子。
我想如果我说我爸打我,那她一定会跟我爸给闹起来的,我能想到这一结果。“没,我只是这样说说而已。”
“你去睡吧!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欺负我家的小宇。”她气冲冲的说道,显然没有注意到她刚才使用怎样的名字称呼我。
这让我十分的气愤。
“您回去吧,我要去睡觉了。”我说完转身就走,留着那个女人在我家的门口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