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调到化工厂车队)自从和那个女老师再无往来后。有一天正上班,门房老王来到造气车间,“喂,李佳明电话。”我正在操作室,观察着仪表盘上的各种数据,回过头问:“老王,那里来的?”“县城里来的电话,好像是你父亲。”“哦!知道了,谢谢!”这时郭敏生调度正好在操作室,他笑嘻嘻的对我说:“可能又说下对像了,是不?”我没有回答,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说:“快去吧!”杨班长接上说:“张乔生你接着操作,让佳明接电话。”
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房。“喂!爸有事吗?”“佳明,你请几天假赶紧回县城来,有事。”“爸,我怕假不好请,能不能再等几天?”“不行,马上回来!”父亲那浑浊的男中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好吧,那我试试。”“不是试的问题,而是必须请假回来,我在城里等你,没得商量!”“好吧。”放下电话我给杨班长和寇拴榜师傅请了三天假。骑上我那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就往城里赶。
见到父亲后,正好有财叔也在场,还有刘汉叔,三个老战友在一起聊天,见我回来了,父亲说:“你有财叔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是陕北姑娘,她姐在你叔他单位上班,一会你跟你有财叔去一下。”刘汉叔说:“如果不成南塬还有一个女子,也是高中毕业好象在……在…什么小学教书。”我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心想这些父辈们,也太操闲心了吧。
但是父命难违,只好随有财叔去北街他同事家,进门后他同事非常热情,同事爱人又是沏茶又是递烟,我进门后站在柜子旁边非常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男主人说:“坐,快坐下!”我就随便坐在地上的小板凳上。好在有财叔坐了一会,喝了一杯茶,把我简单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就说他挺忙的,脱身走了。我和他同事几个把有财叔送到大门口,有财叔走后,我刚进门……
从另一间房子里,走出一位二十出头的大姑娘,姑娘中等个头,一双黑油油的大辫子,又黑又长,穿一粉红色上衣,蓝色裤子,黑色方口布鞋,脸白里透红,面带微笑,我偷偷看了她一眼,感觉还不错,虽然谈不上国色天香,但也非常秀气,笑起来两个酒窝非常迷人,细眉大眼五官端正,粉红色的的脸蛋,我都不敢正眼瞧她,心想如果这个姑娘跟我过一辈子,我便心满意足了……
她姐见我俩都不说话,就对她妹妹说:“静,你们俩个去,上北边房子里去坐坐,我和你姐夫给咱做饭。”姑娘小声说:“走吧。”我不由自主随她走进另一房间。进门后我坐在炕塄上,她站着问我,“喝茶不?”“喝!”她倒好茶递给我说:“喝吧!”我接过茶水刚喝了一口,她又说:“你抽烟不?”不抽。”
“ 听我姐说你在店镇化工厂上班?”我说:“是的。”“什么工种?”“造气操作工。”“累不?”“上大夜班有点累,平时还可以。”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我又问她说:“那你在老家干什么工作?”她说:“我是民办教师。”“那也挺好的。”“还行吧。”我又去给茶杯里倒了一杯水,又没话找话说:“你们陕北的条件不如我们黄城吧?”她说:“是的,出门就是大山,穷山恶水……”我们俩你一言她一语,谈的非常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静……李静……回来吃饭,我两刚进门,她姐就把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吃饭时她姐察言观色,见我们俩个都面有喜色,就非常热情,一会让多吃菜,一会让我多吃点饺子……后来我们回到塬上老家,我骑车带着她在前面走,她姐姐也骑一辆自行车跟在我们后面……在我们家吃了饭,确定了关系后。她要回陕北办手续,说好非她不娶,非我不嫁,两天后我骑自行车送她到龙首她另一个亲戚家门口,她坐汽车去陕北,上车后挥手向我告别……
到七六年后季,大水把通往店镇和县城的几坐桥冲垮了,对人们出行带来非常的不便,大雨过后。当地政府开始组织人力物力修桥补路。我们上店镇街道买生活用品,都是厂里的解放牌卡车,把职工送到桥这边,大家下车后,穿过临时修的便桥,(就是用圆木撘的,只能走人不能通车的那种)然后过桥上街……
要去县城更困难,那时路冲断了,厂里有的车困在店镇,有的困在黄城县河那边,厂里决定凡是去县城里的职工,车送到店镇后子平,然后过便桥,被困在店镇的车,再把人送到县城的张寨村,过便桥,再由困在县城的车把人拉到河西,记得那时不知道是那里的部队,用船只上撘木板建成了临时桥梁,能临时通车,因为黄城是西安去延安的为一通道,也是西延大动脉,桥被水冲断,上级部门当然着急,调用部队撘临时浮桥………
那个年代出行非常不便,去一趟西安,先得早上从家里走到县城,排队买去铜川的汽车票,如果买不到车票,当天就去不成了,如果买上车票,等坐上大卡车到铜川再买火车票,又买不到,当晚找旅社住下来,第二天早上天不明就得去火车站排队买票,然后叮叮当当坐一天火车,最慢的那种绿皮蒸汽机车。赶天黑前才能到西安。
我那时去厂里上班,大多从家里出发,都骑自行车,有天吃过早饭骑车向厂里出发,母亲给我带了十几颗鸡蛋,还有其它吃的用的东西。到了县城河西,车辆管理站门前,那里是三岔路口,往南上马山去铜川,往北经县城去延安,往西就是去店镇……
“ 喂!佳明?是你吗?”“哦!王东财你这是要去哪里了?”“我也去店镇”“那你在那里上班?”我急忙下车,“我在后子平陶瓷厂上班,你骑车子倒挺方便的,你看我从咱们塬上一路背着这几十斤重的东西,又在这河西等了几个小时的汽车,拉煤车还是有的,可是拦不住,人家不停,班车一天一趟,早过了点。”“那怎么办?”县城到店镇,五六十里,挡不住车赶天黑去不了厂里,我也替他着急……
王财说:“这样吧,我的东西你给我捎上,我尽量拦车,如果今天去不了厂里,你先把东西放到你那里,改天我去化工厂找你行不?”我犹豫了,不捎吧熟人面子下不去,捎吧,这些东西挺沉的,我思来想去……我还有一辆半旧不新的自行车,他什么也没有,而且人家背上东西赶了几十里路,精疲力尽,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就说:“老弟我求你了,帮帮老哥吧,你总不能让我背上东西再跑几十里路吧?”他的甜言密语,打动了我,于是乎,我说行,那你想办法来。他非常高兴,把东西捆绑在我的自行车后坐上,我告别了他,开始赶路了。
走了十几里路东西越来越沉,自行车转弯下坡时,越跑越快,由于是辆半旧自行车,再加上后面捎东西太沉了,前面有鸡蛋,还有我自己的东西。我紧刹车,慢刹车,自行车头控制不住,还是摔跤了……我坐在公路边上,半天没有爬起来,刚回过神免强站起来,正准备扶车子,一辆大卡车急驶而来,车子慢了一下,王财向我挥挥手,一阵阵尘土飞杨,只一袋烟的工夫,卡车擦身而过……
鸡蛋摔破了,蛋黄流了一地,人摔伤了,自行车摔坏了,我站在自行车旁发呆,停了好大一会,试着走了一圈,还行!免强能慢慢走。我扶了半天,带的东西较沉,扶了几次都没把车子扶起来,又停了一会,鼓起勇气扶起自行车,车子摔坏了,人摔伤了,只好推着自行车,一拐一跛的赶路……
刚到店镇,王财己等在路边,接见面他就执问我“怎么搞的!天快黑了,几十里路骑了这么长时间?我在路边等了你几个小时,知道你这么慢,我就不让你给我捎东了。”“咳,老哥对不起!我在路上摔跤了。”“怎么摔跤了,我看看我的东西摔坏了没有?”他一边说一边取下他的东西,打开一看。“妈呀!我老婆给我拿的咸菜,油波辣椒酱瓶子全摔破了,你看看,你能干什么?你给人家捎东西,又不负责任!我的咸菜瓶,辣椒瓶全摔破了,你看这油辣子、咸菜、碎玻璃瓶渣渣掉在米、面里!全捣在一起,你叫我怎么吃!你说?”他完全不问,我摔伤了没有?车子摔坏了没有?我的东西摔坏了没有?十几颗鸡蛋一个不剩全摔破了………
自从陕北姑娘一去不返,那时一不通车,二无通伩,一点消息也得不到,我们全家都很着急,眼看开学了,父亲给她联系好教书的学校也去不成了,我去北街问了她姐几次,都没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开始说再等等看,后来再去她姐说:“如果你们等不来人,那就算了。”就这样,二人的山盟海誓,就被几十天无情的大雨冲散了。
九七年我在造气车间上班,快两年了,由于造气车间大多是出力活,再加上经常上大夜班,身体越来越吃不消,我又想再这样干下去非得累病不可,就在这时厂财务科长刘金乃,通知我去车队报到,我高兴极了,这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柳岸花明又一村,我的运气能这么好,第一次当普杂工,干不下去了……
调到操作室,第二次又干不下去了,结果又调到化工厂车队,那个年代,车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去的,全厂四百多人,有的人想尽办法也进不去,而且到车队先干两年修理工,然后再上车。我是一到车队就直接上车,为什么?一是我是当了几年汽车兵,二来与父亲的努力争取分不开,为了我能到车队,父亲在县城里先后调好多单位工作,又求了好多老同事,作了大量的工作,才把我安排在车队。
第一天到车队,车队队长李长有让我跟刘德明师傅一台车,车号是“772”,当时车队有张如勤、蔡丙奎、田明录、张安义、李百库、马云福、王新民、刘世斌等师傅们。我在部队开车时间不长,对开车技术不是那么精通,在刘师的关怀备至下,学到了不少新的东西。
那时车队的主要任务就是去后柳树村焦厂拉焦碳,再就是厂里生活用车,等等……有次刘师和我去甘肃正宁平子公社接民工,给厂里搞施工。一路经店镇到双龙公社,再到上珍子农场,再上子五岭,道路不平,坑坑洼洼,雨水冲过的简便公路,解放牌大卡车行驶在这样的土路上,还不如牛车快。我问刘师“去甘肃再有没有其它道路可走?”刘师说:“还有一条国道,路况比这条路要好的多,但距离远了近一半。那条路要从黄城到宜君县,然后到金锁关,再去焦平的半道上,有一条国道经过马栏,再翻几坐大山才能到甘肃正宁县、宁县塬上……”
“ 哦!我明白这条路虽然难走,但路程近了一半。”“对!正确。”刘师说。车子从店镇出发,一路经过深山老林,越过双龙公社,再往后人烟稀少,接近上珍子,沿路看见地里有少数劳改人员,和少数的士兵,还有管教人员。我问刘师这是什么地方,刘师说马上快进到上珍子劳改农场了,这方圆几十里几乎没有村庄,这一条川道全是劳改农场,一个劳改站离一个劳改站有三二里地,总厂在上珍子。
我们一边跑车一边聊天,到了上珍子小河边,水箱缺水了,刘师把车停在路边,我们下车打开引擎盖,温度相当高,水箱下角有点漏水。我用汽车内胎作的盛水工具去河里打水,刘师用摇巴摇车,让车子慢慢冷却。刘师用毛巾压在水箱上,然后慢慢拧开水箱盖,扑的一下热浪冲上一股白气,水里热气带着开水冲了出来,差点就烫着人了,好在刘师经验多,才没有烫伤。
加好水后,水箱下角还漏水,怎么办?前面马上要上大山,还有七八十公里的山路,怎么办?怎么办?只见刘师不慌不忙掏出纸烟,把烟丝放在水箱里,然后加水,我问刘师,为什么要放烟絲,刘师不紧不慢说:“这是急救,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无法修理,只能放烟絲。”
水箱加满水盖好盖,车子一发动,水在水箱和机器里不断循环,那里漏水,烟絲就被水压送到那里,果真车子代速着了一会,水箱就不漏水了。加好水再提了半袋子水带到车上开始上山。我暗暗佩服刘师的高超技术和土办法。
车子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行驶,由于连日内阴雨连绵,这天才停了几天,山路上被雨水冲刷的路东一条渠,路西一道沟,车辆颠簸的很历害,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害怕车子开翻了,又怕再什么零件坏了,在这深山老林,半天等不来一辆车,怕什么就来什么,车子行进了一个多小时上到一个高山梁,正准备下坡呼听前轮咚的一声……
刘师赶紧停车,下車一看,前轮轴承坏了,我赶紧去出千斤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起前轮,拆掉轮胎,刘师检查后说:“前轮羊角轴锣絲磨光了,所以轮胎才跑出来了。”“那怎么办?”刘师想了想说:“这离甘肃几十公里,距厂里也有六七十公里,那时又没有电话手机,叫厂里修理人员来,几乎没有可能。”
“刘师傅那怎么办?”刘师把羊角再仔细看了看说:“有办法了。”他检查轴承,还好,轴承没问题。我们把车轮装上后,刘师戴上锣帽,用锤子用力敲羊角头,经过这样用劲一敲,把锣帽铆在羊角头上,然后把锁片锁好,比上锣絲还保险,刘师说:这样回去再修理,应该没有问题。
又提心吊胆走了两个多小时,车子爬到山顶,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塬,来到甘肃省正宁县平子公社。再往前是个有几百户人家的村庄。奇怪这方圆百里的黄土高塬,进村后地面很少看见房子。当我们把车停好后。从地下走上来两个甘肃老农民。
刘师对他们非常熟悉,一位姓张的社员说:“听说你们今天要来!我们非常高兴。”另一个社员说:“刘师傅按理你们应该早到了?怎么……”刘师说:“一言难尽!”那位姓张的说:“你们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刘师哈哈大笑说:“老哥太客气了!”老张拉着刘师的手说:“老伙计先回家,到屋慢慢聊。”于是乎,我们随老张一块下坡进大门,一条大黑狗朝我们大声吼叫!“去,去!去一边去!你看贵客到了,还乱叫什么?”黑狗到是听话,夹着尾巴,再没有叫一声卧到窑洞边去了。
我仔细看了一圈,原来是平地上挖了一个几百米宽的四方形大坑,坑有五六米深,然后在坑里周围再打土窑洞,那一但天下大雨,水怎么排出院子,带着这个疑问我随老张走进了土窑洞。还别说,土窑洞冬暖夏凉,虽然是农村,家具陈旧,但也干净整洁,主人招呼我们脱鞋上炕,然后就递烟敬茶,非常客气。
等我们洗罢脸,用过茶,他们同村几个在厂里作工的民工,陸续来到院子,刘师对他们非常熟悉,一个个问寒问暖,自然少不了客气一翻。主人给每个人发了一根羊群牌香烟。然后说:“喝茶自己倒,地上有板凳,炕上地下你们随便坐。”他们有的蹲在窑洞门口,有的坐在小板凳上,有的坐在炕塄上。
有吃旱烟的,有吸纸烟的……有的人接过纸烟,别在耳朵上边,他们点然纸烟、旱烟,腾云吐雾,但见窑洞内烟雾腾腾,呛的人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女主人炒菜放辣椒。易似乎,窑洞里人们的高声说笑声,窑洞外黑狗的断断续续的吼叫声!几个小孩子在院子玩耍的嬉戏声,加上院中的群鸡被小孩玩耍,吓的咯咯咯的乱叫声……窑洞内旱烟、纸烟、辣椒味,呛的人不断的咳嗽,这些声音气味加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我坐在窑洞里的小板凳上,呛的直流眼泪,赶紧跑到院子里,有几个小孩子正在玩耍,见我走出窑洞,其中一个女孩,大约有七八岁的样子,她对另外一个男孩和女孩説:“别闹,看!开车的司机来了。”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孩子,把手指含在嘴里,藏在大孩子身后,偷偷的看着我,我走近她问:“小朋友几岁了,上学了没有?”大女孩说:“今天是星期天,上什么学。”小男孩说:“我妈妈说明年我才能上学。”“小朋友上学好,还是在家里耍好?”女孩子说上学好,另一个小女孩见别人说话,她也抢着说玩好,我就不爱念书……
一会饭做好了,窑洞走出一位四十多岁的壮汉,对我说:“师傅饭好了,快进去吃饭………”我进屋后窑洞炕上坐了一圈人,中间放一个盛菜的大木盘,里边放七八个菜碟子,有炒鸡蛋、炒土豆絲、煎豆腐,还有芹菜海带等等,另有一盆免肉,炕上坐不下,地上放一个小桌子也围满了人。主人提来两瓶白酒,大家划拳猜令,不大一会个个满脸通红,我喝酒不行,但在主人的不断欢说下,喝了两小盅……
“ 唉!咋吧这事忘了,孩他娘!”“掌柜的啥事?”“你去那边窑洞里取啤酒,昨天我从城里回来买的。大家尝尝看,我儿子在城里工作,人家城里人都讲究喝啤酒。”不一会掌柜老婆拿来一捆啤酒,每人倒了一杯。我心想这年头还有什么啤酒,听都没听说过,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哇!好难喝耶!跟马尿差不多,每个人喝了一口,都觉得不好喝,有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大个子说:“怎么这么难喝?还不如白酒痛快!”老张说:“那大家随意!娃她妈上菜……”酒过三巡菜入五味,时候不早了,众人陸续散去………
未完待续
陕西省、黄陵县、
作者、李明方、二O一九年、
九月廿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