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南边的小村落住着一位两鬓斑白的婆婆，常年望着那海出神。
一
“得蛟龙珠者得天下。”半年前这句话突然传遍西海大街小巷。
有心人打听道这“蛟龙珠”被附在一个叫姚琳的女子身上。
各路能人异士为了这“传说”都曾前去姚家村，可也不知为何很多人在半路就失踪了。
“收拾包袱我们去西海。”杨毅对着正研墨的小福子道。
小福子听后放下手里的砚台，忙上前道:“太子，那些都是传说信不得真的。再说若是国王知道您去西海，肯定是要把小人的脑袋砍了。”
“少啰嗦，你要是不去我现在就把你的脑袋砍了！”杨毅边换上一身白色长袍边道。
小福子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去收拾包袱。
杨毅带着三两个随从赶了将近一个月的路终于是来到了西海。
刚进城门口，就遇到了土匪。随从为了保护他都死在路上，只剩下小福子。
杨毅边暗骂西海的治安边朝着南边前行。
“爷，咱还是先回去吧，万一路上再出现啥事，小人没法向国王交代啊。”小福子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担忧的说。
“要回去你自己回！”
杨毅的话让小福子噤了声，只得默默在心中祈求他们一路平安。
姚家村比杨毅想象的还要破旧，可就这样到处都是茅草搭建的村子竟然能一夜之间兴盛起来，岂不怪哉？
杨毅越靠近村子越是觉得有趣，他决定一定要把这里面的猫腻搞清楚，并且为自己所用。
杨毅刚进村子老远就瞧见几个大汗站在海边捕鱼，正午的日头打在人身上就像火一样，烫的很。
这些大个儿虽然皮肤接受烈日的“考验”，但他们一张张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
杨毅四处张望最终把视线落在一位年迈的老人身上。
杨毅走上前问老人:“请问这可是姚家村？”
老人抬眼一瞧，那双混浊的眼里满是警惕。老人紧紧抓住手边的拐杖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找谁？”
“姚琳。”
简短的两个字却让老人眯起了眼，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悠悠抬起指着南边说:“就那儿。”
杨毅谢过老人就朝着所指的方向走。
杨毅和小福子拐过一个弯又一个弯。
“爷，我总觉得这个村子怪怪的，咱们还是回去吧。”
小福子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越是紧张越是害怕额头上的汗冒的越多。
“我说你真是神叨叨的，光天化日之下这些村民还能把我绑了不成？”
“可是刚才那个老头从咱们一进村就在打量我们，而且他的眼神怪怪的。”
“确实怪。”
听到杨毅同意自己的观点小福子面上大喜，可这儿笑容还没绽放开就垮掉了。
“我看啊，最怪的就是你！你要是再絮叨，我就把你扔海里喂鱼！”说话间杨毅一巴掌落在了小福子的脑袋上。
小福子揉着脑门，撇着嘴委屈巴巴道:“不敢了。”
二
姚琳在院子里正晾着衣裳，门外就传来“咚咚”叩门声。
姚琳把盆里的衣裳搁置在石凳上，边向门口走双手边在胸前的衣服上抹了两下。
姚琳一开门就见两名陌生男子正盯着她看，高的那个长得白净俊俏，旁边稍微矮的那位瘦的跟柴火似的男子一脸戒备的看着她。
姚琳只把门打开半扇对着高个儿男人说:“你们找谁？”
“请问这里是姚琳姑娘家吗？”杨毅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是，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儿吗？”姚琳见高个儿男子眼神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连语气都透着欢喜。
“难不成你们是来提亲的？”
“姑娘可是姚琳？”杨毅望着眼里似是闪烁着星星般的女子心想: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真的被神灵附体了吗？
“叫我姚琳就好，自从我落水醒来后，前来提亲的人不少，但是向你们这般好看的人还真是头一回见。”姚琳说话间边把门打开边带着他们二人往院子里走。
“那是像我们太……”小福子的话还未说完杨毅就狠狠睨了他一眼。
小福子干咳了几声又道:“我是说像我家公子这般英俊的少年，这世上再无第二人。”
“哈哈哈。”姚琳被小福子拍着胸脯一脸骄傲的模样逗到了，笑的她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可别听小福子瞎吹，姑娘可以叫我杨毅。”虽说字里行间透露出嗔怪之意，但杨毅心中还是对小福子的话很受用。
“我看杨公子谈吐不凡必是富家公子，当真是要娶我这一介村妇？”
杨毅逆着光看不大清姚琳的模样，但他还是听出试探之意。
杨毅沉吟片刻说道:“想必姑娘心知肚明，我本次前来就是为了知晓姑娘身上的秘密，提亲之事确实是个幌子。”
“公子……”小福子没想到杨毅竟然大大方方把目的给说了出来，他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
姚琳也没想到面前风度翩翩的男子竟然如此毫不掩饰，反倒是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海边的风总是阴晴不定，前一刻还天晴万里，下一刻就狂风乱舞。
姚琳额前的发丝被吹乱，粘在脸上痒痒的。
姚琳想把它们拂开，杨毅却快她一步，温柔的把那些发丝一根根拨开。
杨毅的手触碰到姚琳的脸上时，姚琳只觉即冰凉又顺滑比她的脸都要滑。
“我们这儿有个规矩，你若是想知道我的秘密也不是不行。”
姚琳俏皮的对着杨毅眨了一下眼睛，杨毅心中大喜他觉得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什么规矩？”
“你知道为什么那些向我提亲的人儿都没成功吗？”
“不会是你瞧不上他们吧。”小福子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两道视线齐刷刷向他看来，下意识把嘴巴捂住。
“因为他们都不愿意成为我们村子里的人，非要把我带到外面的世界，说是要带我吃香的喝辣的，可是这里是我的家，村长他们是不会让我离开这里的！”
“额……”杨毅听后有些语塞，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虽说不能让姚琳当个正妃但是当个妾室还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娶你的话必须得入赘是吗？”
“这不叫入赘，这叫成为一家人。”姚琳上前一步握住杨毅的手，一本正经道。
“公子，你怎么能入赘呢！这绝对不行！”小福子一听立马急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二人之间挡在杨毅面前。
姚琳见小福子瞪着她，立马松开握住杨毅的手转身叉着腰气鼓鼓说道:“我的秘密只能告诉我的夫君！”
杨毅见姚琳态度如此强硬，只好先假意答应得到秘密后，再找个由头把她甩了。
杨毅打定主意后推开小福子，走到姚琳面前双手抓住她的双肩一字一句道:“我答应你！”
简短的四个字却像是无数颗石子敲击在姚琳的心上。
姚琳踮起脚尖身子靠近杨毅，下一刻柔软的唇就落在杨毅的脸颊上。
“那你去找村长，跟他商议婚礼的事情。”
杨毅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竟愣在了原地，后来还是被小福子一路拽到了村长家。
三
村长家离姚琳的住处很近二人约莫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令二人意外的是村长竟然是那个刚进村遇见的年迈老人。
老人见到二人并不意外，端着两碗茶走近说道:“见过姚琳了？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二人的手碰到茶碗瞬间一股凉意便从指尖涌进心底，也不知为何这姚家村热的很，二人望着手里的茶，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唇。
杨毅端起碗正欲喝就被小福子抢去，小福子小酌了一口才把茶递给杨毅。
杨毅回头就见小福子对着他点了点头，才端起碗一饮而尽。
一碗下肚两人都觉得畅快了许多，就连脸上的倦容也少了几分。
“见到了，姚琳姑娘很可爱。我找村长来是想跟您谈我跟姚琳姑娘成亲之事。”
老人狠狠吸了一大口烟斗，下一刻那白茫茫的烟雾就从嘴和鼻中跑了出来。
“既然姚琳的条件都答应了，那就明天为你们办婚礼，晚上就留下来吃饭。”
杨毅以为老人会刁难他，没想到这么轻松就答应了，杨毅只要想到得到“蛟龙珠”后就能让父王对自己刮目相看，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是夜，透着寂静和冷清。
杨毅自小就习武耳朵异于常人，虽然已经深夜但他还是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
他睁开眼轻轻推搡旁边熟睡的小福子。
小福子被推醒后想出声却被杨毅捂住嘴巴，杨毅在小福子耳边低语:“别出声，外面好像有人。”
小福子点点头，杨毅松开手，二人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吱丫”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脚步声虽然很轻但落在二人心上却一下重过一下。
黑暗中，小福子的手心都溢出汗。
脚步声越来越近，杨毅明显感觉有一双手正在自己身上摸索，杨毅一把抓住黑暗中的手。
“你是谁！”
那人没想到杨毅竟然醒了，呼吸越来越急促，想要甩开杨毅的手，却没想到杨毅手劲如此之大。
“小福子点灯，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
“是。”
那人一听立马慌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开杨毅的桎梏。
可惜为时已晚，昏黄的烛火照亮了整个屋子。
“你是捕鱼的大汉！你为什么要偷袭我们！”
大汉脸上的疤在烛光的照射下显得狰狞可怖。
“没有为什么这是你们的命！我本想趁着你们睡着把你们的银两拿走，既然被你们发现就别怪我了！”
见事情败漏，大汉目露凶光，掏出藏在衣袖里的短刃。
小福子见状挡在杨毅面前，想运功把大汉击倒可是他试了几次内力就像被人封住似的。
白晃晃的短刃朝着小福子刺去，杨毅大喊:“小福子。”
他听到小福子临死之前对他说:“快走！”
他见小福子浑身是血的拖住大汉，大汉一脚又一脚踹在小福子身上，小福子的嘴里狂吐鲜血。
杨毅不忍再看，跌跌撞撞一路往外跑，他此时此刻无比后悔没有听小福子的告诫，现如今害得小福子丧命于此，他又气又悔。
整个姚家村在黑暗中显得那么的死寂。
杨毅本想离开，可试了几次却找不到出口，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他在黑暗中一点点摸索着来到姚琳家。
就在他准备扣门时，屋内熟悉的声音让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大壮那个混蛋，竟然为了钱财破坏咱们得计划！”
“爷爷，你怎么能让大壮去看着他们呢！你答应我不伤害杨毅的，现在小福子死了，杨毅不翼而飞他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姚琳急得在屋里踱着步，一想到在黑夜里若是出点事她的心就慌的很，也不知是因为计划还是担心杨毅的安危。
“玲儿，你别急。爷爷已经让人把大壮给解决了。杨毅应该跑不远，他喝了我给他下的药武功暂时被封住了，肯定不会耽误咱们得计划。”
杨毅听到这儿，只觉得寒意浸透到浑身的血液。
四
翌日，姚琳正在织布。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一抹白色的身影闯进姚琳的屋里，姚琳起初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后一颗悬着的心稳稳当当落下。
姚琳停下手里的动作小心翼翼问他:“杨毅，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不最应该知晓吗！”杨毅一把掐住姚琳纤长的脖子。
“咳咳，我怎么会知道，你发什么疯！咳咳，放开我！”
“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对吗？”虽是疑问句但杨毅却说的十分笃定。
“什么蛟龙珠根本就是你们为了引我来故意散播的！从在西海遇到土匪都是你们设计好的，为的就是不希望我带这么多人来！”
“你们真是可恶！竟然骗我，还把小福子杀死！你们真是罪该万死！”杨毅的手越来越用力，姚琳的脸涨得通红。
她费劲力气抓起桌上的剪刀刺过去，只可惜力道太轻。
腹部传来的疼痛令杨毅松了手，杨毅低头看着溢血的腹部，一把拔掉剪刀。
“杨毅，你若是没有欲望又怎么会被骗，小福子的死说到底都是你害的。”
姚琳的话触动到杨毅心底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他双目通红大吼道:“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这些人害死了他！什么不愿意离开家乡你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力，你当然不会去！你设这样的圈套到底是为什么！”
“哈哈哈，为什么？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吗？”
老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杨毅回头他望着原本熟悉的村民此刻都穿上了兵服。
“闫将军！你是西海的大将军！你为了西海一统天下可真是费尽心机啊！”杨毅望着老人的脸，他知道老人就是父王常挂在嘴边西海的常胜将军！
“不敢当，你们翼国和我们西海本是领国可惜君主容不下你们，我劝你还是不要抵抗了。”
“好，不过，本太子是不会投降的！”杨毅边说边往后退，一把拉过姚琳双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原本还胜券在握的闫将军突然慌乱起来，垂在身侧的手不停颤抖，那双混浊的眸子竟是担忧之色。
“杨毅，你，你别激动有话好好商量，不要伤害我孙女。”
“你也会害怕？哈哈哈，你可知道小福子死在我面前我有多害怕！既然如此就让你孙女给小福子偿命吧！”杨毅每说一句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一分。
闫将军看着姚琳痛苦的表情，他恨不得杀了杨毅。
“杨，杨毅，你杀了我爷爷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只有放了我，爷爷才会放你走。”姚琳被遏制住脖子，面露艰难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
“闭嘴！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你还在骗我！今天我既然出不去我就要让你陪……”杨毅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疾如风的箭矢刺穿了额头。
“杨毅！”姚琳瞧着杨毅直挺挺往后倒，她的瞳孔越放越大，眼泪就簌簌的掉了下来。
她抱着杨毅的身体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真心想跟你成亲的……”
杨毅死后，姚琳抱着他的尸体坐在海边三天三夜。
后来两国开战，一时间战争四起，民不聊生，再后来翼国胜了。
听说原本常胜将军能轻松取胜，可是却在重要关头放下了手中的剑，才错失良机。
姚琳知道爷爷是在赎罪，只不过她没办法原谅爷爷，也同样没办法原谅她自己。
很多年后西海的南边有个村子，村子里有位垂暮的妇人。
妇人，时常望着那破涛汹涌的海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