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六个半月的时候,父母有事要回老家不能继续照料她。我有一百种挽留的借口,但也清楚有一百零一种不能挽留的理由。在送他们去车站的路上,母亲的手在眼睛上擦来擦去就没个停,我在前排坐着,眼泪,在脸庞肆虐。我将头扭向车窗外,拼命忍住抽泣的声音。我明白母亲除了舍不下宝宝,更多的,是心疼我初为人母,有些疼痛,终将纷至沓来,却终将只能由我自己去承受。而我的泪,不知道为谁而流。为这即将与父母的分别吗?为这新生命给我带来的欣喜之后的慌乱吗?为这生命的往复,如同蜡烛的光,有小儿新生,就有老人走向衰败吗?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我只知道,那一刻,内心极度悲凉。唯有眼泪,唯有夜风,唯有这城市里熙熙攘攘的声音,可以淹没,可以托付。
2016年于我,无比艰难。这世上有一种难过,远比没钱,远比身体的劳累,更能吞噬人心。很多个时候,总以为就这样坚持不下去了,但又不是说你厌倦了,无力了,就可以刺啦啦一下撂了挑子。太阳不会因为你的无力而停止升起,孤单不会因为你的无助而降低力度。岁月的流逝,最好的馈赠,就是让我知道,那些之前承受不了的,终将会被承受,之前认为不可能的,终将变成可能。而我能做的,就是庆幸在曾想放弃的时候还好没有放弃。我不习惯让别人看到我的眼泪,忍不住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天台,看蓝天上那朵朵白云,如何肆意渲染又肆意游走。天地之间,万物刍狗,何其卑微。一杯清茶,在散发芬芳的时候,应该要忘掉茶叶的苦涩;煮饺之壶,满腹囫囵,却也懂得转化为沸腾的力量。眼泪是咸的,苦的,掉在心里,是冷的,却也是滚烫的。
我从不认为眼泪只属于弱者,如果眼前的悲伤无法拒绝,那就让眼泪来洗刷所有的忧愁。哭过了,轻松了,把叹息尘封,不让它打扰明天的生活。我想所谓潇洒,不一定只是能够可以尽情地笑,还应当包括可以尽情地哭。我是一个极度内敛的人,一度羡慕那些可以在人前哭得惊心动魄的人,羡慕那些可以在爱人的臂弯里哭得梨花带雨的人。会闹的孩子有糖吃,能作的女人有人哄。而我,能做的,是哭的时候一定会拉好帘子,一定会屏住声息,沉默的人,连流泪也是沉默的。
我想我应该去旅行,走走那些一直想去走的路,看看那些一直想去看的景。方寸的规矩中,也许一朵浪花,也许一个微笑,会让我懂得更好地打点自己。所谓生活,从来就不是今天苦过了明天就会甜,而是可以在苦里品出甜的味道来。
不拒绝眼泪,就像流过泪后,仍然有恿气,可以挥一挥衣袖,不会忘了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