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妖很妖
老怪上班的第一天就碰到了小妖。小妖很妖,这是老怪的第一印象那天太阳出来得晚,郁郁的,不过老怪心情很好,一如既往的,不知道什么是忧伤,推车进车棚的时候,遭遇小妖。
小妖很美,老怪一直这么觉得,临死之前,他也这么觉得。小妖小小的,这是一个概括。短短的头发在风里,如细碎的雨丝飘飞,很多年前,北京经常的下雨,也是细细的,有如小妖的发丝,后来就越来越少了,不知道为什么。
曾经有一段时间,老怪以为小妖是‘小腰’的谐音,因为小妖的腰小小的,细细的,是传说中有名的小蛮腰,自胸下至盆骨,一点赘肉都没有,圆润而饱满,但是后来老怪知道,小妖之所以为小妖,并非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小妖就是小妖,这当然是后话。
“你,新来的?”小妖的眼睛会说话,清澈中有一些混沌。眉眼轻微往上挑了挑,于是,老怪觉得小妖很妖。
说话间,小妖弯腰锁车,不经意圆圆的屁股很放肆地撅着,让老怪想起老师讲课时说到的母牛,但是老怪一辈子没有见过母牛是什么样子,直到他死之前,都没有见过。小妖是城市里的母牛,老怪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嗯,第一天上班。”老怪害怕与女人相处,总有一种哮喘的急促,慌乱中将眼神从小妖的屁股和腰上撤离,寥寥的应了一句。
自从老爸散去之后,自从老怪妈妈再也不让他擦拭那杆老枪后,老怪就有一些自闭,大学里,正是好年纪,但老怪连女孩的手都没碰过,后来有一个外语系的女孩,曾经闯入过老怪的梦里,将老怪的梦搞得一塌糊涂,但是,那一切,都随着一个朋友的出卖,封尘在老怪郁郁离开学校的那个没有风飘着细细碎雨的下午,湿漉漉的青春,连着美好的酸涩回忆,凝结在那样的气候里。
打那起,老怪不再需要朋友,也不再结识朋友,朋友是用来出卖的,老怪一直这么认为。所以老怪永远不再忧伤,直到他死,不知道忧伤。
小妖突然觉得老怪的鸭舌帽很好笑,定定了看了一会,老怪觉得脸有点烧,在老怪远离朋友远离女色的历史上,这是少有的,后来,小妖就又百无聊赖,拿起放在车框里的军用书包挎在胸前,眼睛里开始有雾迷漫。
“你叫什么,学什么的?”小妖很爱说话,尽管眼睛总是有雾一样的忧伤。
“老怪,兽医。只是,现在没用了”老怪惨然笑了一下,微微的,小妖或许并没有察觉。
“兽医?哈哈哈……”小妖笑得风摇雨坠,纯白的的确良衬衣下,一对丰硕饱满的乳房在风里颤动不已,倒梨形,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但是紧紧的,是少有的那种绝美的胸形。
老怪咽了口唾沫,喉结咕噜了一下,但,那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小妖觉得兽医是件很可笑的事情,其实老怪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当生活也以一种更为可笑的姿态出现的时候,老怪就不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城市里,除了小妖可以称之为母牛外,就不再有了牛,所以也不用兽医了,从那天起,老怪决定让自己忘记,自己曾是一个兽医。虽然,他没有见过任何一头母牛。
阳光开始一点一点的洒落下来,微风依然小小的吹着,拂过小妖细碎的发稍,也爬上老怪微微发烫的脸庞,空气中,有一些暧昧的媒质飞扬,轻轻咬一口,脆生生的,如秋后的爽黄瓜条,就着甜面酱,嘎崩那么一口,甜丝丝的,香味,就自己弥散开了。
这个局子很小,总共就那么几号人,本用不着介绍的,但是局长老宋很看重这唯一的大学生,就在上班前,把余下的四个人叫到了后院自己的办公室里,一一做介绍。
老宋的办公室很大,但摆设很是简单,一张桌子,零散地堆放一些文件夹,靠东墙摆放一长椅沙发,前有一玻璃茶几,缺了个角。办公桌后却放着一张很大很大的床。老怪有些奇怪。但是后来小妖搂住老怪的脖子说她就是在这里跟老宋上床的时候,老怪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
除了小妖,局子里清一色的男人,老宋是领导,撇开不谈。大刘最大,高大身架,是个憨厚仁和的莽汉,家住禄米仓胡同,主要负责搬卸大件邮包,因为家离上班的地儿最远,所以每天早上大刘的脑门儿都汗津津的。
小威和援朝都是坐柜台的,一个来自天津,一个河北保定。说话口音挺重,但也颇有特色,老怪有一段时间曾想跟着小威学说天津话,但后来就不学了,因为发现小威跟小妖也有一腿,老怪吃醋了一段时间,后来也就无谓了。小妖是大家的小妖,这,就是小妖之所以成为小妖的理由。
老怪最年轻,所以跑邮路,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邮递员,局子给老怪配了辆崭新的28自行车,绿色,这是老怪不喜欢的颜色。但是不喜欢归不喜欢,是不能更换的,邮车都这个样子,所以打那起,老怪就每天骑着绿色出门,然后又骑着绿色归来,象一片永远不会退色的树叶,在后海这片的大街小巷飘荡,直到他死,那片绿色一直陪伴着他,在城市的角落飞翔。
因为人少,所以其实也没有太严格的分工,忙的时候,大家都得搭把手。小妖专职分拣信件,按照不同的邮区分放在很多的小格子里,那时的小妖很认真,不太说话,第一天老怪看着小妖的小手,白净柔媚的小手在格子前飞扬跳跃时,觉得那是浪漫的舞步,老怪看傻眼了,愣愣的,呆住。
“看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帮一把手!”小妖并没有回头,但依然感觉到老怪火辣的眼睛。这是成熟女人才能具备的洞察力,一扭腰肢,飞到了格子的尽头。
小妖有时候是蝴蝶,有时候又是别的什么,但,都跟轻灵有关。
“呃~”老怪赶紧捡起一摞信件,也分拣起来,只是手脚不及小妖灵活。这是一个枯燥而单调的工作,所需空间也最大,所以占了整整西厢房的一间大屋子,因为大家都很忙,所以一般这个屋子就只有小妖一人。
只有几盏白炽灯,所以屋里蕴圉着一种特别的氛围,一切都很静,要不是墙壁上有个大的挂钟,滴滴答答的静默的走着,老怪想可以听见小妖的轻微的呼吸,在柔弱的灯光下,一直钻劲自己的鼻翼里。
老怪的第一天没有出去跑邮路,因为刚来,那是一种优遇。
小妖的屋子里有一种特别的气息,和他在一个屋子里寂寞地分拣信件,谁也没说话,除了时间的流失,很安静,虽然听不到小妖细细的呼吸,但老怪依然觉得,小妖很妖。